那日练兵场之后,郑榆桑便也想明白了。做人为难谁,都不能为难自己。她与萧烛未,是她错付。可断没有把这辈子也赔进去的道理。
之前是她没能理清心绪,现下想明白了,便下定了决心。凡人做事最忌拖泥带水——下次,她见他,必同与旁人一般别无二致。
是夜,榆桑正睡得安稳,一道身影趁着夜色悄然而至。
正是萧烛未。
这几日于他,实在算得上一种精神折磨。
自那日以后,榆桑便一直待在国公府,白天人多眼杂,到晚上她又早早安眠,萧烛未又不能不管不顾地扯着她的领子叫醒她,问她,你还是不是你?是不是那个重生的你?这样便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萧烛未站在榆桑的床前,瞧她安静的睡颜,心中却宛如巨浪滔天。
他这几日遍览奇闻异志,以探寻重生之道。其中有一条,讲得就是人处于生死之间,魂魄便会离体。想她重生回来,大抵与豫州落水那次脱不了干系。
可又会有什么契机能使她离了这躯壳?如若她不在这躯壳里,他使她再历生死,又能否把她唤回?
这般想着,萧烛未的手便往那姑娘纤细的脖颈探去。他的手覆在她温热的脖颈上,用不着施力,便能感知她薄薄的皮肤下血管的跳动,一下一下,连着他的心跳。
他倒也还未到失心智的地步,只是比划了下,便也收回了手。
郑四姑娘的眼皮动了动,似要转醒。
萧烛未翻到房梁之上。
见她只是翻了个身,便又安稳睡去,萧烛未松了口气,他必须要找个时机,把此事问清。
很快,这个时机便如愿到来——王漪要带着郑榆桑去鹤山礼佛。
路上王漪就想着要去,一得空闲,她便把此事排上了日程。王漪去问女儿,近日可愿随她去山寺里斋戒几天。
虽说榆桑在路上已经应了,但当时只说让她随自己去庙里拜拜。斋戒最短也需三日,王漪恐山寺清寒,她耐不住性子。
谁料榆桑竟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缘是她这几日夜里总睡得不安稳,老觉得有团黑影,在自个的床前守着。
莫不是让什么无名野鬼给缠上了?
只是这事,榆桑没告诉王漪,她恐她的母亲小题大做,真把大师请来家里做法事。她又说不准,也许只是心神不宁,还是先去鹤山一趟再做打算。
郑国府人多,信神佛的也多。除了王漪,榆桑的大姑母郑金念也常去寺庙供奉,李成玉耳熏目染,对那佛像便也存了几分诚心。郑苍音却是不信佛,她同榆桑的四叔往日里有书信联系,看着倒是对道教颇感兴趣。
阿喜自是不去的。
李成玉同榆桑嘀咕着要不要去问郑昭,上次在练兵场,她们看完练兵后,还是去看了郑昭练鞭子——那鞭子被她甩得虎虎生威,很是赏心悦目。郑昭只是性子傲了些,不肯先低头,却是个热心肠。李成玉便觉得不能因为二伯母的缘由,冷落了她。
到了樨香院之后,发现阿喜正跟在郑昭的身边——那日一顿鞭子耍的,被折服的不止一人——阿喜赫然成为了郑昭的小跟班,整日里昭姐姐长昭姐姐短,誓要做她的马前卒。
李成玉进来问她,要不要随她们去礼佛。
郑昭问,拜佛有何用?
李成玉道,倒没什么用,只不过,若心中疑惑无人可答,便会想着去问佛。
谁料郑昭长鞭一甩,道:问佛不如来问我手中鞭。
阿喜在一旁附和道:“对,我看你们拜那佛,没有我昭姐姐手中长鞭管事,抽一鞭子可疼了,直把那晏淮抽得像只瘸腿的公鸡,瞎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