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漆黑的巷子口,缓缓走出数名披着灰色罩袍的人,目送马车远去。这些人皆蒙着面纱,为首的一个,脸上覆盖靛青色鬼脸面具。赫然,是匡扶社派来京城,接替庄孝成的“分舵主”。“舵主,就这么放他离开吗?”一人低声问,有些蠢蠢欲动。覆盖鬼脸面具的分舵主缓缓摇了摇头:“再等等。诏衙与大理寺矛盾这么快便挑起,倒是意外之喜。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相比于杀一个小白脸,动摇朝堂,削弱伪帝对大虞的掌控,才是最重要的事。若此时杀了此人,反而徒增变数,会令大理寺失去憎恨目标,弱化双方敌对情绪。更会引得朝堂上下同仇敌忾……反而不美。一个小白脸罢了,再让他多活一日,等明日早朝召开,两衙门对簿金銮殿,届时再杀他,才更稳妥。”其余匡扶社成员顿感佩服,被分舵主的智慧所折服:“舵主深谋远虑,吾等大事必成。”而后,一群人消失在黑暗巷子深处。等他们走了,就在巷子口对面,一株百年树龄的大柳树上,空气悄然扭曲。浮现出一道娇小少女身影:身披玄色为底,绣“天师府”徽记术士袍,气质神秘,目光发散,显得有些呆。金简默默坐在大柳树的树杈上,小脸上浮现思考的神色。片刻后,她终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化作一蓬星光,朝天师府方向疾驰。……俄顷。金简再次来到了天师府深处,那座幽静的,独门独户的院子外。推开院门,只见巨大茂密的大榕树碧绿枝条摇曳,散发出莹莹的光,照亮了整座小院。树下。张衍一席地而坐,天当被,地当床,竟似在走神。老天师面前,那一方矮桌上,是随意摊开的青玉竹简,旁边丢着一枚刻刀。那无比珍贵,传承数千年,由一代代天师不断修改而成的《天书》,赫然又被抹去了相当数量的文字,被刻上了新的句子。“咦?师尊您又在修书啊。”金简愣了下,好奇走过去。见师尊仿佛没听见,压根不搭理自己,好似神游天外,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般。她便蹲下身,抻长脖子,朝名为《天书》的竹简上看去,低声念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金简疑惑嘀咕:“道法自然是什么意思?”张衍一忽然开口了:“为师也在想啊。”吓!金简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师尊您没有在神游啊。”“恩。只是想一些事。”“唔……这些新句子,又是您的那位‘小友’说的?”“恩。为师初听时,虽觉惊艳,见猎心喜,但却也并不曾疑惑。但回来修书时,却生出迷惘来。”张衍一望着夜空,说道:“书写是最好的思考,文字现世之前,古之圣人亦用对谈思考,世间许多迷惑,你自以为懂了,但当你付诸于笔,诉诸于口,便才会察觉出不懂来。”金简听得一脸懵逼,坦诚道:“弟子不明白。”张衍一收回视线,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金简的头,道:“是教你平时多写,多思考。”写书什么的才没意思……金简嘀咕,好奇道:“师尊也有不明白的事么?”“那可多啦,”张衍一温和笑着:“辟如这‘道’之一字,为师十岁时,自以为懂了,二十岁时才发觉不懂。三十岁又以为明悟,四十岁才觉之前的我根本不明白……如此循环往复。大概六十年前,为师彻底读通了这册本门天书,自以为再无疑惑。之后六十年,也并无新的体悟,但今日,却才惊觉,以往看透的‘道’之一字,又变得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