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日暮。天边的火烧云与青冥的天空接壤,晕染出一幅油墨般的画卷。赵都安骑乘骏马,审视着前方道路中央,那名白衣僧人。其约莫三十余岁,五官柔和俊秀,神色从容,略显稀疏的眉毛下,双眼澄澈如婴。赵都安没有见过辩机和尚,但他看过其画像。再搭配上,武夫对修行强者本能生出的预警,心头已猜出七八分。而下一秒,白衣僧人双手合十,证实了他的猜测:“阿弥陀佛,贫僧辩机,前方可是白马监赵使君?”…………少顷。街边一座素雅的馆阁内。伙计小心翼翼,奉上素茶糕点,说了句:“二位慢用。”缓步退去。“这家店的伙计识得法师?”赵都安垂眸打量面前的褐色茶汤,只见波纹荡漾,茶汤中倒映出自己的五官。方才,辩机以相逢即缘为由,邀他坐一坐,选了附近的这家店,掌柜神态肃穆,亲自接待。辩机坐在他对面,白色僧衣不染尘,脸上挂着微笑:“这里,勉强算作神龙寺的产业。”赵都安感叹道:“我早听闻,神龙寺家大业大,日进斗金。不只京师,哪怕在各地府城,都有铺面,今日一见,传言非虚。”辩机只是笑笑,说道:“不值一提的小道罢了,如何与赵使君做的事相比?当日,斋园法会,贫僧得知使君受了委屈,本想当面调停,只遗憾使君早一步离开……今日才好聊表歉意……”赵都安意味难明地笑笑:“法师这话折煞我了,我于官身,只区区六品。于修行一道,距法师修为远矣,如何敢请法师亲自致歉……何况,此事乃那李应龙手段,我岂会怪罪贵寺?”恩……虽然不知,是李应龙买通了某些僧人,还是个别人主动攀附……总归,在斋园事件中,神龙寺是沾点责任的。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誉满大虞的佛门强者亲自来见他,摆出姿态。甭管真心假意,起码态度有了。“倒是,我有一事不解,法师今日总会不是专门寻我,说这个吧。”赵都安打趣般问道。辩机笑容温和,活脱一暖男形象:“哦?为何不能只为结识呢?”赵都安叹息道:“我这段时日,虽略闯出些名声,但与法师相比,仍判若云泥,尤其以我的名声……呵,想必贵寺僧人是厌恶多过好奇的。”神龙寺的和尚,对诏衙的阎王们厌恶已久。马阎从不被邀请,可见一斑。以神龙寺的尊崇地位,哪怕女帝都要给十足面子,实在没道理,对他一个鹰犬走狗,如此看重。辩机双手缓缓盘着一串玉佛珠,却没有正面回应。那双好似可看透人心的眸子,审视着他:“使君似对我佛门心存抵触?”你看人真准……赵都安咂咂嘴:“抵触算不上,最多是不太认同吧。”“哦?”辩机露出好奇之色,“愿闻其详。”赵都安迟疑了下,他有点摸不准对方来意,故而难以给出最恰当的应对策略。但又想到,在这等修行高人眼中,只怕也藏不住多少心思……既看不出,不如主动试探一番。索性抬手,依次拿起桌上盘中倒扣的三只茶碗,一字排开,筷子一个個敲过去,说:“儒、释、道……”辩机饶有兴趣:“以三碗喻指三门功夫么?使君对此也有见解?”他嗅到了些许熟悉的味道,佛门**,喜欢玩禅机,打机锋。既是一种智慧游戏,更是因为,许多体悟,难以用文字言语传递。文字是思维不完整的载体。许多意思,当成了文字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原意。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