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盯着他,插在菊花中的手掌松开,任凭指缝间的花瓣被风吹起,飘在院子里:“人养鹅,是为了吃蛋。所以,蛋到了谁手里,谁就是主人。”“人养鹅,更要防被偷了去,所以,谁拦着本官抓鹅,谁就是主人。”“孙府台,你说这个理,对吗?”伴随灵魂三问,孙孝准的头一点点垂下去。当他问完,这位精明强悍的知府凭空比他多矮了一头。旁人或听不懂这指桑骂槐的话,但孙孝准如何会听不出?赵都安在怀疑他?微服私访是怀疑。而孙知府作为间接安排人,阻挠外人调查的主官,无疑难以撇清嫌疑。何况,宋提举的名单中,明确提及孙知府拿过太仓县令的钱。此刻。上百骑兵封锁县衙,孙知府孤立无援,赵都安图穷匕见,予以审问。沉默。好一阵,孙孝准才缓缓抬起头来,矮下去的身子骨,一节节拔高。他不再卑躬屈漆,脸上也没了谦卑谄媚,只是平静与赵都安对视,说道:“赵大人,我上任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赵都安轻声道:“三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两年不短了。”孙孝准胸膛起伏,似乎竭力压制着胸中情绪,他眼睛一眨不眨:“赵大人,我当县令那阵,内人不只养过鹅,还养过鱼,起初她养的鱼总死在缸里,我找渔民请教,人家说,是我内人换水太勤了。养鱼缸里的水,绿了,馊了,臭了,鱼都能活,换一半水,也可。但若一口气换了净水,就真活不成了。”啧,没想到还是个养鱼佬……赵都安没有表情:“死了就换新的鱼进去,这不是要容忍臭水的理由。”孙孝准突然激动起来:“可这黑白之间,是有灰的啊赵大人!”这一刻,这位脾性异于寻常官吏的太仓知府,似厌倦了佛门打机锋一般的交流方式。他一把捅破窗户纸,盯着赵都安,说道:“大人!您在京中做官,总该知道,哪怕在天子圣人脚下,眼皮子底下,这官场也干净不了!别的不说,就每年冬夏两季,整个大虞各地方的官员,都成车地往京中送什么?冬送碳敬,夏送冰敬,什么碳冰?都是孝敬。”“这谁不知道?您不知道,还是圣人不知道?不也都约定俗成,默许了么?为什么?我当年在岭南做县令的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当地方官的,总有各种法子捞油水,能吃饱。但京官不行!京官挤在京城那池子里抢食,一个个胃口又大的吓人,怎么够?京官吃不饱,那对地方官考核的时候,就不会留半点情面,地方官怕不怕?怎么能不怕?”“莫说官,哪怕是寻常百姓,生病了请个郎中,都要封个红纸包,不为治好,也怕人家不高兴给你往坏了治。”“这是为了保乌纱帽,不寻座靠山,谁能安心?睡得安稳?那想往上升官的呢?更不用说,纯靠政绩,无人在京中给你说话,天子哪里知道你这一号人?”孙孝准语速加快,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语可谓是直白至极,半点不做遮掩。赵都安都怔了下。倒不是意外这些内容。而是诧异于,这知府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孙府台,你……”孙孝准一摆手,打断他:“赵大人,你先听我说。”他后退两步,脸上有些自嘲:“你肯定诧异我为什么说这些,没那么复杂,王楚生犯了事,人跑了,眼瞅着是找不回的。那接下来这口锅谁来背?肯定是要个有分量的人,才能交差,谁合适?思来想去,就我最合适。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