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昂贵,与烧酒浸的泥螺、醉蟹、呛蟹等生食,同为年节常见下饭。——此地饭桌上的小菜就称为“下饭”。秋冬多雨,便没有可晒的东西,往北一些倒有晒酱鸭板鸭的,这都是鲜食难以存放的缘故,倒并不是吃了无害。
这些吃食可以穿了绳挂在晾竿上,但穿绳、晾绳、收绳、拆绳工序繁杂,不如用几把竹椅板凳搭起来,上面横架两根竹竿,竹竿上搁放洗净的竹簟、篾席,或者底平形圆、边沿浅高出两指、竹篾穿绕收口的竹编“晒花笪”,这样竹簟悬空,上摊煮熟的菜笋、盐过的咸鱼一类,时不时翻面。——这地方还将侧空翻称为“晒花笪跌”,因侧空翻手脚轮番触地,像是扁扁竹笪竖起、在地上滚动。花笪的花字,是因当地人在这竹编大圆盘上描花作画,小小印些红花绿叶以为装饰。
这江南地面景致,便这样与京里不同。
几人到地方第一餐自然是一起用的,史七兼着管家的活计,帮忙采购订菜,从酒楼叫了一桌席面摆到厅上,权作众人到江城后的接风洗尘宴。
帮主等人洗过风尘,到得厅来。
众人围桌坐定,帮派里几个主事陪坐,除史七、扬眉剑外,还有一位青年娘子,面庞晒得浓墨重彩,眉目却又清细婉约,正坐在扬眉剑左手边听他说此次见闻。
此人唤作长韵,姓葛,历来蹭吃到得最早。苏云卿与陆美坐在帮主身边,白羽等人推辞几番,另去聚一桌。
帮主取公箸为苏陆二人夹蟹开席。“这是酒楼的招牌菜,瞧瞧是不是吃得惯。”
桌上除红肥螃蟹,还有生醉海蟹、酱汁毛肚、油滚黑鱼、爆炒螺蛳等,俱是野性十足的菜色,只怕比茹毛饮血只多一道火候。
这螺蛳算火候最猛的,这里叫作蛳螺,河沿里摸上几盆,拿清水养几天,等它泥沙吐得差不多,也不知怎么洗刷,连壳带苔的,拿剪子剪去外壳屁股,而后下油锅大火爆炒,洒入调料。吃时,它螺蛳壳口那圆形小门扇仍在,有吸啜吃肉的,有吸不出拿针戳挑出肉的,扯出螺肉是长条螺旋状,一端常还连在门扇上,要吐硬渣。虽肉极鲜,汤汁亦鲜,但因为长得野性,一只一只又小,并不能料理得很干净,细想竟不敢吃它。本地人历来吃惯,是盘荤菜,一朝请外面来的人吃它,客人多半面有难色,两下一对,才发觉竟真不很干净,于是便连本地人也不爱动筷。但这是地方特色,看看新鲜也好。
边上一道黑鱼,当地也有叫法,叫乌鳢鱼,一般红烧简便,酒楼摆个场面,码葱姜蒸熟后用滚油泼上,也不见得少多少腥气。但凡河鱼,多土腥气,海鱼倒少土腥气,又有海腥气。
譬如这生醉海蟹,就拿酒去浸泡,除一些海腥气,只留鲜甜美味。但这又是生食,拿酒醉熟,便算能吃了。也放盐,呛蟹就是青白色大梭子蟹用盐酒浸熟,嫩滑鲜美,亦是生食,外乡人不解吃法,拿去煮熟,便是暴殄天物了。大蟹做呛蟹,小的毛蟹、白玉蟹就用酒泡熟在罐子里,称作醉蟹。
这样样做法生猛,那盘毛肚也不见得多烧多久灶台。牲畜内脏水烫汆过,又不能烫老,细切后加酱油糖盐麻油等,搅拌装盘。此物也鲜美,这酱糖盐油一类拌作一处,配谁不鲜美呢。
苏云卿一时有些理解她为何抓紧机会在越城尝那一路精致小食。
好在席上还有半桌京城菜色,也有白斩鸡、焗腰果等不出错的冷盘,帮主叫人将酒换成米浆,一时众人把盏皆欢。
“都是年轻人,不要饮酒。”帮主隔座虚摁下举杯起身的葛长韵,“尤其你,不要敬酒。”
那青年女子笑得爽利,脆生生道:“帮主出门大半月,不记挂着人家不说,人家记挂你,还不许来敬一杯亲近。”
她抬指点点座位,一手拈杯扶颊的。“瞧瞧我在这家里的位子,七姑娘夹在我们之间,也罢,我都爱她,谁不爱她桃花糕一样又甜又软,不想现在连扬师弟都更和帮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