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将军一待就待了将近半年,除了早晚膳,他与小姐并无相处时间。
不用上朝,但他也不在府上。
元定二十二年四月,京城处理了一大批官员和学子,革新了科考制度。
五月,季将军出发西北,不久后,小姐被调离京城,至临元为官。
旨意刚一落地,还未染上尘灰,将军府便门庭若市,人声沸腾,第一次如此热闹。
我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即使在相府。
恭维声,喝彩声,嘲笑声,大笑声,故作惊讶的关切声,幸灾乐祸的讥讽声,落井下石的取笑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我看着他们这副嘴脸,开始明白为何将军府如此冷清,季将军又因何会被忌惮。
手无寸铁的文官仅仅是离京都能让他们如此之癫狂,又何况是手握重兵的武官入京。
小姐总是避免让我知道这些消息,但有时并非刻意避之就能消失,恶意太赤裸,宛如纯净的流水。
笑着,乐着,几近痴狂,他们又能为非作歹,鱼肉百姓了。
一片虚伪的平静下是漫天狂舞。
他们彬彬有礼,虚与委蛇,看似坦诚相待,实则阳奉阴违。
一种落地就再难飞起的禽,不愿振翅翱翔,奋翼高飞,只求不择手段、费劲心机在空中盘旋,又坠落。既到不了最高处,又不愿脚踏实地,偏要剑走偏锋,寻那旁门歪道。
我东一下西一下地胡乱想着。
京城还没他们想象的如此容易把控,小姐的身后不只是官员,京城最多的是温良的百姓。
小姐只是第一位,而非最后一位。
蛰伏是他们永远学不会的计谋。
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姐永远是对的,不联系薛府是对她们的保护。
我再一次看向小姐,她站在那里依旧那么自信、强大、从容。
小姐就像一棵扎根挺拔的参天大树,用自己的力气站稳,不随河流飘荡,也不随风摇晃,能遮住所有苦难,直至她失去所有力气。
朝堂上到处是朋党,来自于百姓的支持与赞美毫无用处,这样的官员是可悲的。
我的小姐就是最可悲的那一位,没有朋党的官员,孤军奋战的将军。
她的身上有着多种背负。洒脱、忧伤、博爱、勇敢、英气、轻盈、痛苦、释怀……
怎么办,我不知道如何帮她。
我该怎么做。
我盯着他们的脸,呆呆地想着,他们的面庞逐渐扭曲,最后撕破皮肤露出内在的尖刺。
这就是小姐每日面对的场景吗,这就是所谓的明争暗斗吗,如此骇人,如此令人作呕。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朝堂,第一次只是听着声音就能感受到其中的虚伪与做作。
小姐却依旧能执礼相待,以理为器,这就是小姐的神力吗,与生俱来的天资。
我将视线抬高,这京城,我们还能回来吗?何时回来,如何回来?
自行回京,还是圣旨召回?
我不清楚这其中如同弯枝的旨意内涵,只知道跟着小姐我就能心安。
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许是过于刺耳,我不愿听。又或许是太过嘈杂,我没法听。
“大人不必担心,临元虽远,但京城本官依然随意进出。不像各位大人似鼠般胆小,却学那细蛇欲吞象。”小姐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似拨云见日,开云见天,水落石出,重见天日。
“还望各位大人保重身子,本官与各位后会有期。”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此句后我的脑中不断嗡嗡作响,也就没能听清他们的话,看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情绪看来很是激动。
后会有期。
这是定心,也是警告,亦是对他们的迎头喝棒,如晨钟暮鼓,望其能幡然醒悟。
“无知无法自知。”我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