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大学虽于学术上建树平平,但戏剧社的发展确实不容小觑。内有胡小梦这个“戏痴”坐镇,外有郑家树带头动员交际,这出新式话剧在星河剧场演出的当天,观众竟是络绎不绝,里头更不乏几位社会名流。
白瑾琪已经换好了戏服,人虽站在后台,却从厚重的帷幕后探出头来期盼地张望。
只见入场的观众有男有女,大多穿得得体考究,太太小姐们更是如此了,不拘是旗袍还是洋装,总之个个衣香鬓影。白瑾瑜和白瑾璎在哪儿呢?不是她爱夸口,自己这两个姐姐,一个明艳夺目一个秀美绝伦,随便哪一个往人群里一站,都是吸人眼球的存在,更遑论是两个人一道出现了。到时候和人一说是专程来看她的,那多么长脸!
黑葡萄似的一对眼珠透着浅浅的得意,滴溜溜转了一圈——啊呀!来了!
怪道她一打眼没有瞧见呢,原来白瑾瑜今天没穿洋装,倒穿了一身绣玉兰花的新式旗袍,颜色也浅淡,硬是把她明艳逼人的气度往下压了几分,但掩盖不住她神采奕奕又明眸皓齿,仍旧是人群里出类拔萃的一颗明珠。
白瑾琪在心里一瘪嘴,暗道:平日赴宴会时那样珠光宝气,怎么今天倒低调起来?哼,虽然这样也不差......
继而把目光往旁边移,这一看倒吃了一惊,白瑾瑜旁边分明站着个男人哩!哪里有白瑾璎的影子?
再定睛一看,又觉得那男的格外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咦!对对对!是那次香山上庆祝二姐姐升学的小聚会呀!只记得介绍时说是她前姐夫——呸!那姓柳的顶头上司,连自家大姐姐都待他格外客气,可见是个厉害人物,想不到大姐姐不但同他有来往,还能请动他纡尊降贵来看一个小小社团举办的公益演出,这交情不大浅哩!
兀自胡乱猜想着,忽听背后有人问:“女主角呢?女主角呢?”
原来是胡小梦到处找她,拉了她的胳膊就往后台深处的化妆间走,一面说:“我的小祖宗,妆还没有化完,你乱跑什么?快快快!把眉毛描一描,胭脂和口红都要多上一些,不然台上灯光一打,舞台底下还能看出什么?”
白瑾琪的人虽被按在梳妆镜前不能动弹,两只耳朵却伸得老长,还有一群女学生扒拉着帷幕偷看呢,这个先生是谁哪位太太有钱,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直往她耳朵里灌。
忽而有人惊叹道:“诶!你瞧那人——坐在第三排的那位先生,瞧那身量,那气派,真俊!交际股在哪儿?快去问问那是谁!”
立马有人激动道:“不必去问交际股,我知道!那是和平造船厂和兴安船运公司的孟先生哩!告诉你吧,我家里一个叔叔是造船厂的工程师,从前常和他一起开会,对他赞不绝口呢!”
一时间似乎有人不信:“真的?他瞧着很年轻呀,真有这么大能耐?别是认错人了吧?”
想不到郑家树换完了装恰好路过,也探头瞧了一眼,接话道:“错不了,是他。我父亲也和兴安船运谈了合作,还专门设宴席款待过他,待他很是恭敬客气。”
众人虽不大清楚郑家树家里具体干的什么,但看他平日里穿戴不俗,出手也很大方,时不时会在社里请个小客,也知道郑家是做大生意的富户,当下就相信了十成十。
惊叹道:“啊呀!咱们的交际股不得了呀,竟请来一个大人物!到时候报纸上写一写,说孟公子莅临星河剧场观摩新话剧,我们岂不是大获成功?”
白瑾琪一边听,一边得意道:哪里是交际股请来的,分明是我大姐姐把人带来的,可我大姐姐的票又是哪儿来的呢?说到底,那人算是我间接请来的哩!
越想越得意,连白瑾璎为什么没来也暂且不管了,刚想开口自夸一句,却被人转了转下巴,“对对,把嘴唇张开一点,我给你抹口红呢。”
嘴唇半张着不能动,那句话也只好先咽回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