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认识这种气质上来说不太适合男人的香烟,因为那是蛇歧八家少主源稚生最常抽的。
可路明非只是点燃了它,却并不吸,任那支烟慢缓慢地燃烧着,火焰的点顺着香烟的尽头一点点向着手指蔓延,烟雾呈细线状直上屋顶。
犬山贺被年轻人的气势完全压迫了,靠坐在角落里,以仰望的姿势凝视着静坐的路明非。
他悄无声息地观察这个据说比少主那种皇还要强大的年轻男人,消瘦的面孔,高挑却充满力量的身材,像是流淌着熔岩的赤色黄金瞳,还有略显凌乱的黑发。
是个和少主有些相似的人。
犬山贺很快做出评价。事实上如今的路明非已经很少再表现出那个藏在灵魂深处真正的自己了,他把衰小孩埋葬在不堪的过往中,今天的他是握紧刀剑的执行部之龙。
他平静的时候像是石头,行动起来透着野兽般的气息,确实像是源稚生的翻版。
但又不一样,犬山贺同少主一起执行过危险的任务,他知道那个比路明非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还有些幼稚,心中藏着不切实际的正义。
而眼前的男人坐在那里便如一堵钢铁的墙壁展开,坚不可摧,却又好像自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温柔并非对他犬山贺的,却确实存在着。
更重要的是,这个叫路明非的孩子身上带着那么深的疲倦,又把虚弱藏进眼睛的深处。
和源稚生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都是背负了什么东西的人,那东西的重量逾越山岭。
犬山贺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这样强大的人天生就是威严的,天生就要肩负别人触碰不到的命运,他曾见证一个个屠龙者,昂热是这样,源稚生是这样,今天的路明非仍旧是这样。
不过那个叫上杉越的老混蛋大概是个例外,他好像一个没心没肺的狗贼。
寂静,久久的寂静,只是打过招呼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果然是路明非料想中的见面,当然不会有宾主尽欢,因为谁都知道这一次的会面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密党正在当中揭开蛇崎八家的伤疤,他们的人在墨西哥犯了错,他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那么密党就会出手纠正这个错误,而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路明非自己。
犬山贺当然会对他有敌意,日本国土狭小文明浅薄,那里的人民天生就自卑,连带着白王血裔也被自卑所感染。路明非不但要除掉公猪尼奥,还要当着犬山贺的面这么干,这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像是家丑外扬。
于是初见时他们之间有的就只是充满敌意的凝视,便如猛兽间的重逢。
“犬山家主能如此深明大义地来赴这场约,我很高兴。”路明非慢慢地开口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原本来学院的目的也并不是因为那头发疯的公猪,而是更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完成这项任务,以我们的力量也不需要日本分部的帮助,但我希望犬山君能出现在任务现场,以行动来证明你和你的家族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说服我们相信那些失踪的混血种最终没有进了蛇崎八家的口中。”
犬山贺的表情原本就坚硬如岩石,此刻更是带了一丝冰冷。
路明非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密党对日本分部的不信任,这对他来说是赤裸裸的侮辱。
“请尽快告诉我伱的答案,在这支烟烧完之前。”路明非的眼帘很浓密,在那对黄金瞳熄灭之后完全遮住了他的眸子,这让犬山贺无法看见他的眼神。路明非的语气淡淡的,回来之后他说话就总是这样,就像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既不悲伤也不喜悦,只有在面对那么寥寥几个人的时候才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来。
犬山贺的瞳孔缩了缩。
他当然相信路明非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但这显然是密党在逼迫蛇崎八家表态,或许是那些古老的元老们在用这种方式来检验日本分部是否依旧如六十年前那样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