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并不了解水利工程,更不懂如何修缮运河,但他却知道当下这条运河并不是独立存在,还和黄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就说如今视线里,西南边那被称之为洪泽湖的一望无际的水面,在暴雨时节就会成为淮水和黄河这两条大河下游的蓄洪区。
并且黄河泛滥的河水,也屡屡冲击运河。
治河。
这就是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命题。
自己可以给大明弄来数不尽的钱粮,但也没办法靠自己将这数千年一直困扰在中原人脑袋上的大河给治理明白。
朱七侧目注视着许久不说话的严绍庭,他笑着询问:“宾客似乎并不担心这一趟南行。”
严绍庭眉头动了一下,转头面带疑惑的看向朱七,而后才笑着说道:“方才在想这运河、淮水及黄河的事情,一时走了神。”
朱七脸上露出一抹狐疑。
有些不太明白怎么话题就转到了河道上去。
他摇了摇头:“治河吗?属下所知,宾客似乎对于此道并不熟稔。”
治河就是个苦差事。
做好了那是本分,做不好那就是天灾人祸杀头的大罪。
严绍庭将视线从运河岸边收回,转头看向朱七:“古往今来,治河皆以百年计。只是大河数千年暴虐不止,若是能将其驯化,那便是千年大功德,更是造福两岸无数百姓的好事。”
朱七点点头:“宾客心系百姓,只是当下南京那边恐怕都如惊弓之鸟,伸长了脖子等着宾客入城。”
他觉得治河太远,现在还是应该多想想如何应对南京城里那帮人比较好。
这时候。
两人脚下的官船,也已经走到了一块开阔的水面。
西侧的纤夫们已经停在了岸边,那些绳索也被收回到船上。船只当下只由东侧的纤夫们牵引着,在清河县城外的运河河道边,在河道上向着对面的马头镇上的码头靠近。
而西侧的那些纤夫们,也在岸边登上小船,开始向着河口对面的马头镇码头过去。
似乎是船上悬着的旗号,以及坐小船先行过去的人已经通报了消息。
马头镇码头上开始有一艘艘小船开了出来,围绕着官船将其引到码头旁缓缓停靠下来。
整个过程虽然繁琐,但在无数人的共同出力下,不过小半刻钟,官船终于是稳稳的停了下来。
码头上。
一名身穿公服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中年胥吏,带着满脸浓浓的人情世故和谄媚讨好,将脚上那双皂面白底靴子踩得飞快,一路到了码头旁由官船上放下的木板旁。
还没见着正主。
这胥吏便带着一同过来的小吏,躬身低头,大声开口。
“小的恭迎严总督。”
“马头镇已接到消息,备好酒席、雅舍,静候督宪下榻。”
喊完了话,胥吏一行人便姿态谦卑的低着头候在码头上。
虽然朝廷的旨意,并不是让严绍庭直接总督江南六省事务,但那份圣旨的含义谁都能看得懂。
只要严绍庭愿意,江南六省就得按照他的意志运转。
一个码头上的小小胥吏,可不会去思考上层是否存在斗争,半点都不敢怠慢了。
码头上。
如今已经过了正月,运河即将开行,已经聚集了不少在漕运上讨活的人。
此刻都纷纷躲在远处,伸长了脖子看向码头上停靠着的官船。
人群里。
对于排场颇大的官场来路议论纷纷。
“瞧这模样,似乎是京里过来的大官啊。”
“能让张扒皮这条老狗这般献殷勤,怕是官职不低。”
“你们都没听说嘛,京里年前定下的事情,要派一个大老爷去南京总督江南六省事务。”
“听说那位大老爷手里是捏着能砍人脑袋的圣旨,说是要让南京城里落几筐脑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