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见百官廷议,而群臣无有敢言者,独部堂高呼与敌和约乃春秋之耻,约而敌入再有严苛,国朝无能。便是因为部堂这番话,皇上分外赏识,擢升为左春芳左谕德兼河南监察御史。乃后,便于我家祖父生嫌多年,部堂当知晓其中缘由。”
他也不提究竟是当年发生了怎样的嫌隙,只是说完话,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赵贞吉。
赵贞吉见严绍庭提及当年事,却是一阵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他拱拱手,面露羞愧:“那时候正逢庚戌之变,我受陛下赏识擢升,便多有盛气。见首辅于值房,却受不见,心中恼火,适逢赵文华入内,他亦是劝我国事缓议,我却怒言‘权门之犬安知国事’,因而得罪赵文华,触怒首辅,方才受了彼时督战之累,杖责迁至广西庆远荔波典史……”
回忆过往。
赵贞吉面上羞愧更盛,低头不敢抬起。
严绍庭则是淡淡一笑。
有时候朝堂之上就是如此,本可以为友却因为一句话成为仇敌。
当年要是赵贞吉不曾年轻气盛,因为见不到严嵩就对着赵文华破口大骂什么权门之犬,他当年也不定会被严嵩等人抓住督战之过又是杖责又是贬谪。
或许若是没有那句话,赵贞吉可能已经是如今的当朝内阁大臣了。
也或许,他会和严家相交莫逆。
严绍庭轻声开口:“而后部堂累官至南京部院,至嘉靖四十年升迁之际,不知部堂可还记得否,彼时我家已经不曾再对你出手,阻你仕途。部堂未曾赴京就任户部右侍郎,便接到旨意转任应天巡抚。
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在嘉靖四十年前,部堂还因为三大殿走水失火,写信给我祖父,言辞犀利,多有问责我家祖父之不该。可现在部堂应当业已明白,不论何人在其位都只能顺应圣人之意。”
这里面严绍庭只说了两件事。
却已经是让赵贞吉那张脸彻底涨红,满脸的尴尬,满目难堪。
且说当年他写信讥讽痛斥严嵩在朝廷为内廷修建宫殿等建筑,可现在朝中诸如徐阁老等人家却也有子弟是在朝中专门做着这事。
赵贞吉这些年久在南方,但不是应天巡抚就是浙直总督,都是显赫位置,对朝中风向和事情也是知根知底。
更不要说如严绍庭所言。
若是在嘉靖四十年,自己服丧期满奉旨回京的时候,严家只要稍稍从中操办一二,那自己就不可能是还没进京就又官升一级转任应天巡抚。而该是拿着朝廷的贬谪旨意,灰溜溜的远离京师。
不要有质疑,也不要不相信,严家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而原本的真实历史,也确实如此。赵贞吉是在嘉靖四十年和刘大实在等人一并被夺职罢官,直到隆庆元年才被新帝重新起复。
更遑论,现如今的赵贞吉已经是位居浙直总督、浙江巡抚,实实在在的国朝封疆大吏。
眼看赵贞吉愈发懊恼羞愧。
严绍庭轻笑着伸手拍打的座椅扶手:“赵部堂,今日你急赴南京便来西园,欲与我言及齐桓公之与管仲以德报怨、宽恕待人的道理。可部堂以为,我家于你而言,是否有以德报怨、宽恕待人的举动?我家又是否当真,便需要如此做?以至于今时今日,我立足于这南京城中,又当否要对那些人宽恕且以德报怨?”
说完后。
严绍庭面带笑容,双手撑着座椅站起身,缓步走出山房,到了外面,俯瞰不远处的那潭池水。
山房里。
赵贞吉悔恨不已。
自己这一次当真是不该应下那些人的请求,以为乃是从中做好,却不知自己才是行大恶的人。
自己是为当下事前来。
严绍庭心知肚明,却只字不提当下,尽言过往。
越是如此,赵贞吉便越觉得自己今日的举动是多么的丢人现眼,宛如小丑。
他站起了身,走出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