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
如此昂贵,他便是再不习惯烈酒,也要喝来尝一尝。
他闭着眼睛喝下一杯兰陵酒,便更加呲牙咧嘴了,惹得陈执安与江太平大笑连连。
路边的酒肆总要引来许多人侧目,三人气魄皆不凡,却只在寻常酒酒肆上喝酒,更令许多人诧异。
可他们却不敢多看,只因为江太平身上还穿着督察院的獬豸补服。
督察院獬豸司的名声可并不好。
三人喝酒,直至夜幕来临,天上繁星点点。
黎序时似乎习惯了兰陵酒,脸上的潮红也褪去半分,自顾自喝酒。
反而是陈执安与江太平却似乎有些醉了。
二人在这月色下勾肩搭背,江太平还在与陈志安讲道理:「要我说,那一日楚大人邀请你,你便应该从了楚大人。」
「楚大人尚且年轻,宋相却起复他,让他担任兵部侍郎一职,往后前途无量。
楚大人邀请你,实际上就等同于宋相邀请你。
你若是从了他们,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江太平酒气冲天,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着调了。
陈执安却摆手说道:「就怕跟随楚伯伯来了这悬天京,有了荣华富贵,却没有命享受。」
「你怕吗?」江太平忽然发问:「我自认天赋不错,来了悬天京却满眼都是天赋鼎盛之辈。
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来自世家门阀,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庶族寒门也要被他们排斥打压,更不要说我这麽一个打渔出身的人物。」
「所以我才不得不入了督察院,将脑袋系到腰带上,用命搏出了一个地字的獬豸牌子来。
可即便如此,我头顶还有许多天字的獬豸,血统高贵,天赋卓绝,偏偏没有几个与人为善,就如那司卓知丶司岐二人,我如今却拿他们没有办法。」
「换做是我,管他往后如何?我且先试着握住那条鞭子,狠狠抽下,抽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再来说话。」
陈执安听了江太平的话,心里忽然想起司侯圭丶李扶疏,又想起褚岫白,想起魏灵玉……
抽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陈执安潮红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来,同样笑道:「我自然不怕,以前不过出于对一国京都的敬畏,总想着谨慎些。
可如今来了悬天京,却发现这里没什麽大不了的,无非是那些跋扈之辈更多一些。」
江太平眼神闪烁,又饮下一杯酒:「你想通了?」
陈执安颔首:「如果能安然无缺的度过一世,自然最好。
可我发现你一旦有所求,求得权势也好,求得亲情也好,这世间就有高山压在你身上。
你若不挣扎,若不抬手搬山,那山就会越来越重,直至将你压得粉碎。」
他说到这里,思绪更加豁达。
悬天京中的山太多了。
就比如远在悬天京却要置我于死地的李扶疏,比如随意写了一个『滚』字,就想要毁了我的神智的魏灵玉。
又或者前些日子秀霸山上那无端的灾厄。
这一切都告诉陈执安,如果想要成心中之愿,就绝不能怕。
怕了,就会有人骑在你的脖子上,长刀刺入头顶,直去心脏。
「既然如此,你应当去求见楚大人。」江太平擦去嘴角的残酒。
陈执安却摇了摇头。
江太平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陈执安思索一番,道:「楚伯伯之前与我说过,等我见了悬天京中深不可测的漩涡,我自然会想通,我自然会去寻他。」
「事实似乎确实如此,如今我陈执安确实想要握住那条鞭子。」
「可是,我若去哭着求着去找试着握鞭的资格,那往后就算我能够真正持印,这条鞭子使用与否,大约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江太平真有些醉了,他低着头摇晃着脑袋,好似不明白陈执安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