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之人,对于大夏律法烂熟于心,这番话于情于理确实挑不出毛病。
但那孩子的母亲却陡然间激动起来,大声叫嚷道“什么天经地义!”
“那玉鼎观是人呆的地方吗?”
“上个月老马家的幺儿回来时,整日对着墙角傻笑,嘴里念叨‘玉鼎真人赐福’。有天夜里,他忽然咬断自己三根手指,血淋淋地塞进灶膛,说是‘献祭’!”
“还有你的儿子,他是怎么变成傻子,你忘了吗?”
妇人大声的质问着,说出话却如惊雷一般在楚宁的脑中炸响。
“刘魏怎么了?”他盯着刘晋问道。
刘晋依然低着头,不应此问“小侯爷,我是按规矩办事,请你不要为难在下。”
楚宁皱起了眉头“刘县尉,我清楚你的为人,阿爷在时对你也是赞不绝口,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提及了老侯爷,刘晋的身子明显一颤,但态度并未有什么变化。
“小侯爷,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楚家有楚家的麻烦,刘某也有刘某的营生。”
“我按规矩办事,于情于理都无差池,小侯爷若无他事,还请让开。”
刘晋说着,周身的肌肉紧绷,明显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一旁的武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一挑,左手伸出握住了自己右手上的黑色玉镯。
“唉,你这家伙说得好像你还多占理似的,你们城隍庙里那只老鬼,分明就是个邪修,今天我遇见他的时候,我这书亮得我眼睛都快瞎了!”这时跟在楚宁二人身后赵皑皑也凑了上来,义愤填膺的骂道。
“你这叫……为虎作伥!你懂不懂!?”赵皑皑双手叉腰,气势十足。
但话音一落,又觉不对“呸呸呸!小脑虎有什么错,你这叫助纣为虐!”
刘晋闻言沉默了一刹,然后才闷声低语道“这位姑娘说得很好。”
“但小侯爷,在下有个问题。”
“若玉鼎真人真是邪修,又怎么会被朝廷封为正神?”
说罢,男人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楚宁。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男人浑浊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极尽怨恨。
楚宁的身子一颤。
他呆立了好一会,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离开沉沙前,魏良月从灵骨子的住处搜到的,一并放入了楚宁的木箱中,数额不大,这一张十两的银票已经是其中的半壁江山了。
“这里是十两银子,现在可以放了这孩子了吧?”楚宁问道。
刘晋没有太多的犹豫,伸手接过银票,确认了一眼,便将孩子放了下来。
本就害怕极了的孩子,在第一时间奔向了自己的母亲,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楚宁并没有去太多的心思关注这温馨的场面,他只是依然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期待着些什么。
但遗憾的是,刘晋只是默默的将银票收入怀中,低头就迈步越开了楚宁。
只是在走出三四步后,他忽然停住,回头望了一眼。
“小侯爷……”
“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
“但可惜……”
“太晚了些。”
说完这话,男人再无留念,转身迈步。
他的跛脚踩过地面的污水,影子被月光拉长扭曲,宛如一条断尾的蛇钻进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