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当,膝盖上垫块皮垫子,张弓搭箭,像拉胡琴一样,朝破碗瓣上打眼子,一阵“叽咕,叽咕”的声音响停当,眼子打好,一排骑马钉朝眼子里一嵌,白粉一涂。一只破碗修好。“多少钞票?”“三分洋钿。”修好的碗到门口头水龙头上盛碗水试一试,滴水不漏,一只破碗又可以用好几年……
现在,坐在三轮车上的凌小姐简直称得上是天外来客,不讲别的,就是胸口头一块蓝宝石,就可以值弄堂里一家人家一年的伙食费了,这样凌小姐,太高高在上了,太与众不同了,太不入流了,太……还可以再讲出无数个太……总之凌小姐跟老弄堂格格不入,毫不相干,跟老弄堂不是一路人。
弄堂里住的都是“老土地”,姆妈生小囡的辰光,接生婆请到屋里来接生,小囡眼睛一张开,看到的就是老房子,接下去,养了里厢,长了里厢,一辈子住了里厢,一直住到老死……弄堂里虽然也有从外头搬进来租房子住的人家,当然也是穷人家,穷人家搬一趟场不容易,只要住进来,一住就是几十年,算起来也应该是“老土地”。邻舍之间,开出门来,不是张家长,就是李家短,哪怕到了夜里,关起门来,隔壁邻舍夫妻之间吵相骂的声音还是能听得清清爽爽,听到了还不算数,第二天还会有人追牢子问:“杨先生,昨天夜里阿是跟阿嫂斗过啦?”“喔唷,面孔上还有五只手指头印,阿嫂的手条子真辣,读书人只好吃瘪。”侬讲讲看,弄堂里这副卖相,还有啥东西可以瞒得过去?辰光一长,我晓得你,你也摸透了我,家家户户之间的关系,就像蒸笼里的糯米糕,侬碰着我,我也挨牢侬,统统粘到了一道。虽然也有为疙疙瘩瘩的事体吵两句相骂,甚至还会打一顿,不过,常常打出来的乌青块还没有退掉,包馄饨的辰光,就会送一碗过去……确实,要分清爽也蛮难,骨头拗断了筋还连了一道,远亲不如近邻……一条弄堂就像一家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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