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块汝瓷当年……是被剩下来的?"
贾文嫣记得汝窑的天青色,是当朝官家因为一段梦境和下令全国工匠打造的瓷色。
就成果而言这抹天青绝对是在接连不断失败的过后,第一次达到了官家的要求。但这原本纯净无瑕的首个天青,却被同一批开窑的同胞兄弟所取代。
因为它同伴用它那在初雨过后几乎完美到极致开片线条,向所有人传达了雨过天"青"的喜讯。
那完美到极致的时间点,瞬间让所有人对瓷器有另外一种审美。
完美无瑕的瓷器固然美好,但真正稀少且独一无二的开片,才是官家所需要的,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喜气。
那一天天青玉净瓶,就这样被从进贡的队伍中淘汰。
它被负责打造这一批瓷器的塑造者作为待开发的样品所收纳。
它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同伴那样,迎来自己开片的时刻。
但事实证明无论是经过多少个雨夜,它都始终维持着完美无瑕的状态。
再后来人们当人们又开始追求汝瓷中更为稀少的粉青时,这个原本应该傲视群雄的珍品,也成为了那一代官窑中"最不被看好"的作品。
到后来它更是随着战乱几经波折,甚至最后与其他瓷器碎片一起成为文化墙上废物利用的垃圾。
它的心中充满了怨恨。
纵然它官窑出身的工艺,让它在几经转手的过程中,始终都保持着一个非常不错的价格。
甚至若放到现代,这样一支无瑕的汝瓷净瓶,百分百会拍卖出上亿的天价。
但那又如何呢,这就好像艺术家的作品永远是死后最值钱一样。
纵然它契合了现代的审美和价值标准,但在它所处的那个年代和环境,能否开片能否独一无二,就是官窑最为核心的价值。
这是天青玉净瓶永远的痛。它也曾想要拥有像同伴那样开片的"蝉翼纹路",但现实是无论经过了多少次的雨季,它都能迎来自己的开片。
它甚至开始怀疑说自己的配方,是不是从来就不具备"开片"的能力。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然而谁料它所等来的开片,竟然是真正无法弥补的"伤痕"。
贾文嫣看着面前随着破碎声戛然而止的画面陷入了沉默。
"任何东西自诞生起都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就好像红玉瓷锦盒一直在强调自己在"美妆"界的地位一样,天青玉净瓶诞生的初衷是成为能够被世人称赞的绝世美瓷。
贾文嫣明白了天青玉净瓶心中的执念,但这也让她开始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到底应该要怎样修复这支玉净瓶。
虽然此时此刻的贾文嫣已经明白了它的过往,但问题是天青玉净瓶的问题从来不是单纯的修复这么简单。
一开始刚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贾文嫣也以为天青玉净瓶是在怨恨为什么没有人欣赏自己。所以她最初的想法是通过在现代重现天青玉净瓶的方式,让它感受到大众对它的认可。
可后来当她看到天青玉净瓶在不停地思考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够迎来自己开片的那一天时,贾文嫣突然有了另外一种感悟。
还原文物是文物修复师的准则,但问题是当她能够了解到文物自身的想法后,她是否应该更加遵循文物本身的意愿。
这就好像是人们经常讨论的身材焦虑问题一样,自信是一种美没错,但问题是在这世上能有多少人是真的这么认为,而不是把它当作一种心理安慰。
她可以帮助天青玉净瓶展现它的美,但问题是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完美无瑕的确是它的优点没错,但问题是在它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