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此人身着棕红色的暗纹腰封,宽大的墨色长袍上绣有金丝纹饰。周身萦绕着皂角气与树脂香,似乎还有丝淡淡的日晒青草味道。
——她的嗅觉非常灵敏,季糾总说她是狗鼻子。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借过。”焚姒没有抬头,往旁边跨出一步。
被撞的男子侧身让出道路,注视顶着一头乱发歪歪扭扭离去的人,笑了笑,抬手捋平衣襟,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数米开外,心不在焉的焚姒猛然清醒,止住脚步。
不对啊?她低头走路没看见迎面来人,方才那人没有避开,难道是仰头走路也没看见她?不穿宗院的素色外衣,反而一身玄衣打扮,该不会是贼人吧?
焚姒转身,只捕捉到在拐角一闪而过的修长侧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什么也没看见!”
* * * * * *
藏书阁位于离贡山东南方向的子箕山,大约是主峰一半的高度。整座山只在半山腰的山脊处有一丈高的石门,内部全是藏书阁的空间。
虽名为“藏书阁”,但法器、符纸和丹药也一并存储在内,禁书邪法也不少,不熟悉布局的人找起东西来相当麻烦。
“明明记得就是这里,怎么回事?”
秦泠泠看着两边书架上的食谱,心想早知道方才进门就应该先走左边!
“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
听到这个声音,秦泠泠浑身一僵。
她怎么也在这里!
……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人这一生难免遇到几个狐朋狗友,最好的结局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坏的结局就是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秦泠泠还记得自己刚到离贡宗那天,母亲坐在山脚的马车里哭得两眼通红,一张手帕湿的能拧出水。父亲在前方和时起长老聊得热火朝天,仔仔细细询问山上的生活情况,吩咐身旁的管家李叔一一记下。而她的好大哥在后方清点物资,和谛及长老对接完有序运往山上。
一里长的物资队伍,宗院的弟子自发来帮忙,很快就分配落实到各个园。
那日以后时常有人带着笑脸来,话里话外尽是为钱财困扰之事。
彼时秦泠泠不过十五六岁,平时衣食无忧花钱如流水,在家也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哪知道世上原来有种情谊是基于金钱之上、摇摇欲坠的假面人皮。
她一直以为自己人缘好,直到有天听见那些“朋友”在背后说她是人傻钱多的下贱坯子,才明白世上原来有种伪善之人,笑里藏刀爱占便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日说坏话的人很多,但嬉笑着和众人说她下贱的不是别人,就是此时说话的曲连绾。
……
“你聋了么?”曲连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藏书阁又不是你家,宗院弟子都来得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给我最好的朋友找符书,根本没人想听你乱七八糟的说道!”
秦泠泠把“最好”二字咬得很重。
曲连绾“扑哧”一声,捏起丝帕掩嘴浅笑:“差点忘了,秦大小姐喜欢当跑腿伙计,向来如此惯了,我哪敢有意见呢?”
“你!”秦泠泠气得浑身发抖,双手叉腰,倾身向前。
“干什么,还想动手?”曲连绾挑衅地看着她,“我姐夫可是峭连城县尉,你秦家要想在峭连城经商,可得夹着尾巴做人!“
* * * * * *
思意殿。
沿着曲折迂回的石板路穿过三道圆拱门,再往里便是一条通往中庭的直路。朱砂色的木门半开,只能看见正对门口的假山,望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况。
焚姒绕到侧墙,扒着花窗歪头往里看,露天庭院四处散落三两成群的术习者,彼此交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