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月十三。
神京城依然是雨天,只是从昨日的大雨变成了今日的小雨。
小雨绵绵,如丝如缕,笼罩着坐落在神京城西郊的畅春园。
雨点轻轻敲打在澹宁居的青砖黛瓦上,仿佛在低吟无言之诗。
澹宁居静静伫立在雨中,仿佛一幅水墨丹青。
暖阁内,雨声透过雕镂的窗棂传入,一隅的青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檀香味淡淡弥漫,增添了几分幽静与禅意。
泰顺帝身着明黄色龙袍,盘膝坐在榻上,正与忠怡亲王商议国事。
待到这对君臣昆仲议毕国事,忠怡亲王忽然禀报“圣上,易哥儿昨日求见了臣弟,言其欲赴下月恩科直隶省乡试。”
连泰顺帝都被此事惊得瞪大了眼睛。
反应过来后,他蹙着眉头,语含不悦“他考什么科举!胡闹!”
屋外雨声依旧,暖阁内的气氛却因这句话而遽变凝重。
自古至今,正史之中,从未有过皇子考科举的记载。
科举,本是皇权削弱贵族、吸纳寒门的手段,是天下寒士跃龙门的青云之路。而皇子作为统治核心成员,处于这一体系之外。皇子参与科举,一旦中榜,便容易引发皇权干预的质疑。
泰顺帝冷冷道“他哪里是要考科举?就是不安分,欲引朕注目罢了!”
其声若雷霆,于暖阁内回荡,震得窗外的雨声都仿佛为之一滞。
忠怡亲王却微微一笑,神色自若,仿佛早已料到泰顺帝的反应。他轻声道“圣上,昨日臣弟见易哥儿时,临时考查了他一番,见其颇有读书之功,尤记性超群,几能过目不忘。臣弟倒是以为,若易哥儿真赴科举,或能登科。皇子考科举,自古未有,亦为一新奇之事。”
泰顺帝诧异“据朕所知,他读书不佳,果真有读书之功,且记性超群?
忠怡亲王笑道“臣弟岂敢以此等事欺圣上的?”
泰顺帝神色稍霁,顿了顿,问道“你有何想头?”
忠怡亲王笑意更浓,徐徐道“不妨任易哥儿赴考!若他下月果能中举,乃非凡之事,年仅十五之举人!但勿予其举人之名分,会试亦勿使其续考。如此,既可证其确有才,又不至于招致皇权干预之疑。且臣知易哥儿的武艺亦不俗,若其文武兼备,纵圣上不认其为皇子,亦可用于朝堂。毕竟,易哥儿乃圣上之骨肉,岂可久沦草莽?”
泰顺帝沉思良久,眼神深邃。
窗外雨声淅沥,暖阁内却寂静下来。
终于,泰顺帝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朕就许他赴考!”
他心中对姜念这个儿子有些在意,他也讲究唯才是举。
因太上皇景宁帝发了话,泰顺帝在民间有个皇子之事,若遽然彰露,于泰顺帝的帝位不利,宜秘而不宣。
泰顺帝本欲将姜念晾在东郊,待到景宁帝驾崩后,或许他会考虑安排姜念迈入朝堂。景宁帝虽又老又病,一二年内多半不会驾崩,也不知几年后会驾崩。
现在泰顺帝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倒要看看,姜念这个年仅十五岁的民间皇子,是否真能在下个月的恩科乡试中举。
他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窗外的雨幕,心内暗叹“朕尚唯才是举,况乃朕之骨肉!若此子果才非凡,朕当使其步朝堂!”
忠怡亲王继续道“易哥儿之户籍犹在江宁,欲赴直隶省乡试,须为其迁顺天府户籍。易哥儿既无秀才之名,又非国子监生,须赐其直隶省乡试之额。且乡试仅余一月,宜急为易哥儿延一师,专授其科举之术。此事,乃易哥儿昨日恳求于臣弟。”
泰顺帝道“户籍之事易办,他乃朕之子,若赴乡试,自当在直隶省。乡试之额也易办,使其以国子监生之名赴考便是。唯延师一事,朕仓卒间未知谁人可当此任?”
忠怡亲王微微一笑,已有人选,他从容道“臣弟以为,李守中就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