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上午。
畅春园,澹宁居。
龙涎香在一隅的青铜香炉中袅作青烟,仿佛在攀着斜透窗棂的阳光上升。
泰顺帝身着明黄色龙袍,盘膝坐在紫檀木榻上。他屈指轻叩一份案上的奏折,对忠怡亲王道“你且看看这份奏折。”
说完他将奏折拿起,递给了忠怡亲王。
忠怡亲王好奇地打开奏折,见是新任京营节度使鲁科多上奏给太上皇景宁帝的折子,心中愈发好奇。
他的目光逐字逐句地阅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奏折上有太上皇景宁帝的朱批,字迹遒劲有力,朱砂淋漓浸透纸背
“朕览奏愤慨!贾珍世受国恩,若果真于秦业热丧之际谋夺其女,殴伤义仆,实属纲常沦丧,藐视国法。
着即
一、敕京营节度使鲁科多亲率步军营将士锁拿宁国府一干人犯,押至都察院谳狱;
二、谕礼部尚书汪廷玉总司谳狱;京营节度使鲁科多协理刑名;
此案毋得瞻徇情面。审明后即行具奏,不得稍延!
钦此”
忠怡亲王合上手中的奏折,对泰顺帝道“易哥儿倒是有几分善心,为了邻居秦家,竟这般打抱不平。”
泰顺帝冷哼一声,眉宇间透出不悦“此子果真是个不安分的!方进京十日,就接连闹事。”
忠怡亲王却笑道“倒是与臣弟年轻时相类,却并非无理取闹,是有理而争。”
泰顺帝听到这话儿,嘴角微微抖了抖,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了。
是啊,他眼前的这位十三弟,年轻时可不就是个爱闹事的主儿么?为了自己闹,为了他这位四哥闹……
那些年,他的十三弟不知闹了多少事儿。
念及此,泰顺帝的神色柔和起来。
忠怡亲王又道“况且,臣弟先时使易哥儿帮忙料理秦业的丧事,只是未料到有此后续。易哥儿此次为秦家打抱不平,也算遵照臣弟之命行事。”
泰顺帝点了点头。
这对兄弟都未曾见过秦可卿,都不知道秦可卿是个倾城的大美人。他们也不知道,姜念此次领着彭继忠状告贾珍,其实主要是为了秦可卿。
忠怡亲王的神色严肃起来“易哥儿该不会妄告贾珍,贾珍该确如鲁科多所奏,悖逆人伦也藐视国法了。而观父皇的朱批,一旦审明属实,多半是要严惩贾珍的。”
泰顺帝嘴角扬起,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已与朕说了,若贾珍此次真悖人伦,蔑国法,必会严惩。如此便可威慑宗室勋贵官员,尤其是勋贵。继而有利于会考府清查亏空!”
景宁朝晚期,财政亏空严重,**严重。泰顺帝登基后,雷厉风行地展开钱粮大清查,成立了专司审查钱粮奏销的机构——会考府。会考府由忠怡亲王总理事务,忠怡亲王还管着户部三库,以整顿财政。
此刻,忠怡亲王闻言,竟是情难自禁,泪珠盈眶。他感动得声音微微颤抖“父皇终究还是体恤圣上与臣弟的,晓得圣上与臣弟清查亏空阻难重重,大力相助了。”
忠怡亲王拭去眼中的泪水,转哭为笑“如此说来,此次易哥儿闹贾珍,于圣上有利。”
泰顺帝不则声,只是微微颔首,眼神深邃。
忠怡亲王又笑道“前番易哥儿与王子腾闹了一场,致王子腾遭父皇下旨惩处,亦于圣上有利。易哥儿倒像是能为圣上带来好运似的。”
泰顺帝依旧不则声,只是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其实,他心中已认可了忠怡亲王的说法。
这可真够奇妙的!
姜念先与王子腾闹了一场,现在又与贾珍闹,两次都惊动了泰顺帝甚至太上皇景宁帝。再加上他要考科举。泰顺帝已不止一次说他“不安分”。
然而,此刻泰顺帝竟是觉得,这个“不安分”的民间儿子,似乎能为他带来好运!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