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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熬过来了!"翠儿攥着荷包的手背暴起青筋,像是要把这些年跪在青石板上擦地的委屈都揉进银锭里。
突然瞥见乔伊伊袖口渗出的暗红,慌忙用帕子去捂:"小姐又用那劳什子的血绣法!"
乔伊伊就着翠儿的手咽下最后半盏冷茶,舌尖尝到瓦罐底部沉淀的药渣。
暮色里流动的星河绣品仍在摊位上泛着微光,那些银丝暗纹随着夜风轻颤,竟似在吮吸围观者残存的惊叹。
她望着茶楼飞檐上残留的半枚湿脚印,忽然轻笑:"傻丫头,眼泪该留给更苦的日子。"
暗巷里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赵护卫的玄铁刀鞘撞在青砖墙上,迸出的火星惊飞了檐下栖雪的麻雀。
他瞪着三步外举着竹扫帚的老更夫,喉结在刀疤下剧烈滚动:"王府办事,尔等刁民也敢拦?"
"这位军爷好大的威风。"卖炊饼的孙大娘将铁铲往煤炉上一拍,溅起的火星子正落在赵护卫锦靴前,"老婆子倒要瞧瞧,什么样的贵人要为难咱们西市绣娘?"她身后十几个摊主默默围成半圆,蒸糕的热气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竟将冬夜寒气压下三分。
乔伊伊指尖抚过绣绷上妖异的红莲,忽然想起那日被赶出王府时,缪孤城战甲上沾着的也是这般猩红。
她借着理鬓发的动作拭去唇角血丝,绣针在琉璃灯下挑出个讥诮的弧度:"赵大人可要订幅《猛虎下山图》?
奴家最擅绣虎目——尤其是......瞎了眼的那种。"
人群爆发的哄笑惊动了巡夜的金吾卫。
赵护卫盯着小旗官腰间晃动的青铜鱼符,牙关咬得额角青筋暴起。
他突然抬脚踹翻近处的糖画摊子,却在老画师举起滚烫铜勺时踉跄后退,玄色披风扫过雪地时活像只斗败的乌鸦。
子时的梆子混着更夫沙哑的吆喝荡过长街。
乔伊伊弯腰拾起摔裂的缠枝莲纹荷包时,一片雪花正落在她后颈的旧伤疤上——那是缪孤城班师回朝那日,她被侧妃"失手"推下摘星楼留下的印记。
小院里的积雪压折了半枯的梅枝。
翠儿蹲在灶台前数银锭的声响,混着柴火噼啪声竟生出几分暖意。
乔伊伊倚着透风的雕花窗,看月光将绣架投在地上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魅。
白日里吞噬莲瓣的血色纹路在袖中隐隐发烫,她忽然嗅到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缪孤城书房特有的熏香味道。
"小姐快看!"翠儿举着块梅花形的银锞子转身,却见乔伊伊突然捂住心口。
染血的帕子飘落在雪地上时,那些暗红污渍竟诡异地聚成半朵并蒂莲形状。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得野猫撞翻了墙头的陶罐。
远处传来打更声的间隙,乔伊伊听见自己袖中的绣线发出细微嗡鸣。
那些白日里吸饱了惊叹与恶意的丝线,此刻正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腕骨。
她望着墨色天幕上逐渐被阴云吞没的残月,忽然想起书生把玩的药渣里,藏着半片太医院独有的金箔标签。
雪越下越密了,瓦当上的冰凌映着月光,像无数悬在头顶的利刃。
乔伊伊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袖中,任由寒风卷起她未束的长发。
东边天际忽有流星划过,拖着的尾光竟似极了战神之力爆发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