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只能说,老爷夫人选的亲,自然是对小姐好的。
曲凝竹是为了家族嫁过来的。她做段盛尧的第三任续弦,因为段大人看中她年轻漂亮。府里还有两位姨娘,可惜年纪既大,人老珠黄。没人比曲大小姐更青春、更亮丽。彼时朝中内外动荡,战火四起,北有蛮人虎视眈眈,南有水贼扰乱商路,曲家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曲家表叔又在朝中被人弹劾,地位一落千丈,家族风雨飘摇,彼时段盛尧伸出援手,愿意帮助他们一把,但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曲大小姐嫁给他做续弦。
曲家没怎么犹豫,应了这门亲。曲大小姐也没心上人,糊里糊涂地嫁了,成亲前连段盛尧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而也自然,如她母亲所说,年纪大的会疼人,何况是正妻,嫁去未必不是什么坏事;曲凝竹过得完全不能称之为是不好。段盛尧很疼她,在新婚时给了她极大的宠爱,让她几乎完全浸泡在夫妻的甜蜜中生根发芽。
此前关于段盛尧的万般猜度也尽数被击破,戒心与恐惧也在婚后蜜里调油的生活里消失殆尽。段盛尧爱着她,而很快,曲凝竹也爱上了他。
于是在那时,近在咫尺的老爷与夫人的故事便又成就了楚歌心中的另一层遐想。她看着大小姐得到幸福,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怅然。曲凝竹始终对她很好,那日扶着她的手在桥上看景时,对她说,楚歌,你跟我这么久,日后我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楚歌连忙说,奴婢愿意陪大夫人一生一世,不嫁人也没关系。曲大夫人笑得分外开心,温柔地说,什么话,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呢?也该看起来了。她摸摸肚子,颇带一些盼望地说道,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跟盛尧说,为他帮你看几门亲,一定要好。
楚歌说,谢谢夫人。心头于是又充满那种美丽而旖旎的成亲时的场景。她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那描龙画凤的花轿里,一走一个颠,险些颠落了头顶的发钗,但心头却沉着蜜。她不爱那种风雨飘摇的日子,满脑子都是那些新嫁娘清晨懒起,坐在窗边绣花的模样。楚歌想,若有一日我也能有这样的日子吗?吃不完的食物与用不尽的胭脂,还有一间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给衣服打上补丁。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要失笑,彼时的心思何其幼稚。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如果会有,也是要仰仗老爷和大夫人的。
可到底,这些想法再怎样不切实际,还是能够让她只要一想起来这副场景,就会心生澎湃。她会想道,已经紧了这么些年,放纵一些也没关系。可以放开去想想,大胆地去做一个梦。我也会有那么美丽的时候吗?我也会有被人背着下轿、抱着入洞房的那一天吗?其实那个人是谁不重要,只要他在就好了。楚歌心里充满了这样缥缈而又多情的美好思绪。她抓着被衾,望向天花板,在那一众漆黑得不能再漆黑的房屋中眼神熠熠地想着,这个人一定很爱我。只要他爱我,什么都行。长得丑也行。
很快到了黄昏,段知燕要到房里去做生辰宴的最后准备。楚歌将她带离三夫人房中,出门时看到天边一轮沉沉的橙红色的夕阳。那夕阳如同一条河流,冲走了她的心绪,刷净了所有不应当有的荒谬幻想。
她的眼神不在意地垂下去。段知燕在旁边走得稳重,完全没有方才一点蹦蹦跳跳的样子。楚歌说,一会儿奴婢便陪不了小小姐了,小小姐要看顾好自己。段知燕说,放心吧,本小姐有数。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颇有些大人的神色。楚歌忍俊不禁。段知燕说,楚歌姐姐,我不能笑,你可以笑的。你要高兴地笑,因为今天是我的高兴日子。楚歌笑着说,好啊,奴婢听您的。她的唇角勾了一勾,感到一阵由衷的快乐。
楚歌陪着段知燕往回走,在路上碰见几个陌生人。这几人神色匆匆,穿过花园便要往后院去,楚歌看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