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看，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夜墨色晕染出淡淡丹青，二色交界处，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长线。
是该睡了。
我揉揉发疼的手，又掀起裤腿给伤口通风，在意识彻底被困意笼罩之前，又想了一遍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存与这世上？
………
“真的么？老爷真的让阿织进学室念书了？”我睡得正香，朦胧之间，又是母亲的声音在附近嚷嚷。
“错不了，不然小的这次来做什么？夫人就放心吧，千真万确，小的还敢骗您和大小姐不成？”是一个男人在和我母亲说话，拿腔拿调，有点公鸭嗓。
学室么……
我的困意瞬间被这番对话洗去大半，立即起身穿好衣裳，梳了个垂髻，靠在房门后听着。
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溢满了激动：“啊………啊！好！好！多谢老爷！多谢老爷！真是……真是……嗳！翠兰，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她叫起来！”
我一听，赶紧主动推门，走了出去；厅内的一桌两椅旁各有一个人，不住对我使眼色的是我母亲，另一个笑意盈盈，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上等家仆的衣服，站在另一张椅子旁，见了我就唤大小姐。翠兰提醒我，这是父亲身边的随从，是来通知母亲我入学室一事的。
我走到母亲身侧，垂下手，听着他们的安排。
“学室中有几人？都是些谁？”母亲问。
那人答：“大夫人放心，都是本族的公子小姐，没有外人。如今大小姐的认字算数一类已掌握了基本，就不必再学了，只要再学些论道知事，五洲局势，降妖口诀，画符念咒一类的实用功夫，就差不多了。”
“噢！”母亲若有所思，又问：“那何时去学室？老爷吩咐了吗？”
说着母亲在底下扯扯我的衣袖，看着我催促道：“快去收拾收拾，这样去像什么样子！”
那人见状笑眯眯说：“不必着急，明日去也可以的，今日公子小姐们都已上了课，现在过去，怕是有些太贸然了，大小姐不一定跟得上进度。”
我没说话。
说实话，眼下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不喜，也不忧，更不怒，只是有些迷茫，还有一点不安。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在学室取得好名次，然后引来父亲的注意；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一方小院，知识都是跟着专门的先生学，但先生是个很敷衍的人，从不考我问我，到了点就离开。总之总之，我从没和别人一起念过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新生活。
何况我也并不会与人相处，万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那些表里不一的怪人呢？
若是日后没有起色会如何呢………
不知怎的，我脑中猛然想到一个画面，腿下马上一激灵，差点颤起来：
母亲不顾有外人在场，冲进学室里把我拖出大门，不由分说给了我几个耳光，然后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词大声骂我，骂我又蠢又笨；周围人围一个圈，纷纷对我指指点点，然后父亲揉着瑛娘来了，母亲见状更生气，然后扑上去泼妇骂街………
比起这个，独自一人去学室好像也没那么毛骨悚然了………
我垂手站在原地，母亲见我还愣着，习惯性在衣摆间掐我一把：“去吧！好好收拾收拾，下午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