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不说,植物也生得蓬勃,桥头的杨柳扶风,沾着潺潺溪水,把柔情化在春风里。
沈轻云从开始便觉得这会是一场困难的告别,只是没想到会这样难以启齿。
从古至今,那些慷慨之士或是权贵王臣,为尊严或是身后名的缘故,立身而最看重功绩,其次便是枕边人。
风流雅事向来为人所不齿,而沈轻云想让李风朝变成一个从身前到身后名都清白干净到刚直的人,所以话不能不问,就像刚才的解释不能不做一样。
“李风朝。”
她很久没唤过他的大名了,自从三年前不告而别,两人年后重逢以来,她一直不以本名叫他。
李风朝站在离她三步处,心底无端端升起一阵寒:“怎么了?”
他声音很柔和。
沈轻云背对着他,她觉得这样自己才不会太难堪,“前日晨起后,竹青说长公主让我去公主府一趟,我匆匆换了衣装,卸了所有的首饰,只身去了,连早膳也没用,只塞了两口桂花糖糕。”
他不解问:“我母亲找你了?为何她没对我说?她找你作何?”
沈轻云伸手接住一块柳絮,语气平静:“我在正殿门前跪了三个时辰,那天的天气不知你是否记得,温度烫人,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就那样冷眼看着我,在我要倒下的前一秒扬声让我离开。”
她听到李风朝利落合折扇的声音,扇柄与他腰间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沉冰碎裂。
“我脊背挺直,颤巍巍起身,一转身便看到了禄公公。
“他差人抱着一堆画卷,里面有个小公公步子不稳,摔了一卷,东西像剑出鞘般展开,我看到上面是个姑娘的画像,左下角写着:镇国公之幼孙女柳青苒。”
说到这里,饶是李风朝也明白了,他向前走几步,稳稳站在她面前,面色肃然,双眸凝上一层寒霜,却不说话。
沈轻云轻笑一声:“所以你知道。”
这不是问句,她却还是死死盯着他,等一个彻彻底底判她死刑的决断。
“是。”
冬去春来,万物更新,天地都有情,花的灵晕抚过地平线上的山脉轮廓,韶光易丢,青天在上。
那一瞬,沈轻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连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尊严与自爱都被踩在脚下,她怪自己识人不清,怪自己执迷不悟,怪自己过于相信眼前人。
李风朝声音很低,所有的浩气都不再,他像是迷了路的少年,虔诚地对她说:“阿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她扬起声问:“李风朝,那我呢?”
沈轻云觉得自己足够冷静,却还是藏不住哽咽:“长公主为你寻良人,我本该躲得远远的,你却要让我陪在你身边,那叫什么?那叫上不得台面的外室,连妾都算不上!”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我不要。”
*
到最后李风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轻云泪眼迷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茶馆的,只记得那天长安的落日滚烫,她在心底祝颂南山,也祝李风朝岁岁平安。
她想,一切都可以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毕竟他们执手前进也不过三年光景。
只是第二天早膳时分,晚杏拿进来一瓶膏药,说是李风朝差人送来的,还带了张纸条。
上面写:
你道沉舟莫救账,而我愿初识相知,相守白头。
阿云,你要等我。
她猝然红了眼眶,在晨起的熏人风中,想起了许多许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