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夏夜无风。谢藏在四姑娘桥下捡到一个人。
他那天收工晚,手里握着便利店最后一瓶冰冻乌龙茶降温,经过四姑娘桥时,余光瞥见桥下一角淡金色的头发。
好怪,再看一眼。
确实是淡金色的。
他扶着石头栏杆向下看,被烈日烘烤了整个白天的石头还残留着温热,谢藏透过交错参差的阴影,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正对着手腕比划着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石桥压过汹涌河流,堤坝斜坡缝隙里野草蔓生,无边阴沉的夜色一瞬间压迫上来。
谢藏几乎是从堤坝上滚下去的,他喉咙发紧,边跑边喊。
“这个世界上确实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没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你一定要武装自己的内心!不要被轻易打败。”
尾音落下的前一刻,桥下响起清脆的咀嚼声。
谢藏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从他的视角正好对上一圈流畅完整的苹果皮。
他十七岁满十个月,骨架清瘦匀称,按在膝盖上的手指长直干净,一张引人瞩目的脸微微出汗,在路灯下反射出清透的光。
那天平洲体感温度42摄氏度,不是谁都能扛住一件长绒毛衣的温暖的。
吃苹果的声音停下来了,谢藏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尴尬的气氛蔓延在桥下,一时之间只有水汽和黑暗滋生出的蚊子嗡嗡作响。
“啪——”她一掌拍在自己的小腿上,再抬起来的时,雪白的皮肤上烙上一圈血红。
大半夜的蹲在桥底下削苹果。
这人八成是个疯子…… 吧。
谢藏打量着对方,确实是淡金色的头发,配合着没什么血色的脸和深邃的眉眼,应该不是个非主流。
哦,混血。
混血美女半夜蹲在桥底下削苹果,那确实是个疯子。谢藏冷静和她身旁的行李箱、塑料袋里的十个苹果以及她本人礼貌对视。
刚刚他的话这人应该没听懂,万幸。
他知道自己丢了个大脸,挂着尴尬的微笑准备离开。
却听身后响起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
混血美女说道——
“谢谢你,我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没人能打败我。”
她打量着谢藏的毛衣,“你也武装的很到位,很不错。”
*
这是一间普通到有点沉闷的两室一厅,坐北朝南,是平洲最常见的传统住宅构造。
地下铺了木地板。房间里的木质家具泛着透亮的油面,茶几上摆着凉水壶,防盗门后的木门里挂着前几年的日历,很久没有人换过了。
家属院的夜晚和城市里的不同,一切事物的速度都被沉睡放慢。空气中的灰尘和蚊虫浮游在路灯投射出的光线下。
谢藏抚平床单的褶皱,回头看向靠在门框上的人。
“这是旧床单,但我一直都有定期清洗。等明天我带你去超市买新的。”
他听她介绍自己:“我叫殷舸,殷红的殷,百舸争流的舸。”
谢藏咕哝着她的名字,殷舸,殷哥,这名字好,白得一群弟弟妹妹。
殷舸初到平洲,下飞机就被偷了,随身装着护照和信用卡的背包不见踪影。
夜里10点,补办机关都已关闭窗口,手机卡激活失败,预定好的酒店没有护照走不到最后一道程序。
她欲哭无泪,拖着行李走了一圈,碰见个买水果的大妈,大妈正要收摊儿,见她可怜兮兮的又是外国人,友情赠送了一袋苹果给她。
殷舸打开行李箱,在大马路上翻出装袜子的收纳袋,硬是揪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