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湘阳郡出发,陆行一日后,华俸与时墨来到江边港口。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顶,细雨如针簇簇落于江面,洇出圈圈波纹。黏腻潮湿的空气中笼着一丝青草气,港口哨笛的昂鸣声断断续续地游荡在雾气弥漫的江面。
华俸抬眼望去,一只只小船离港后,不出一炷香便消失在浓雾里,宛如被吞入苍茫云海。
她忐忑地吞咽口水,心下不定,眼神止不住地飘向时墨。
时墨一袭丹青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上面悬着一枚玲珑精致的白玉游鱼玉佩。他从容持剑站在江边,寒眸沉静地望着江上的船只,颇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喂——时二——”华俸隔着水雾,冲时墨喊道,“我们一定要从息云港走水路到云孟邑么——你不如换个路线呗——”
时墨遥遥地听见她的话,目光一动,看向站在不远处高台之上的华俸。
雨帘横亘在他们之间,雾气自江面扩散至岸边,华俸的身影隐在雨雾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时墨收回目光,缓缓提步,走向高台,在华俸面前立定。
他的面孔宛如烟笼寒江,明明看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但眉宇间有种薄凉之气。一向亮若星子的黑瞳,此刻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他极力掩饰的淡然神色之下,是如熔岩般沸腾炙热的情绪。
然而华俸毫无察觉,只觉得时墨今日格外话少,心中略感诧异。
她好奇地打量他,轻声问:“今天息云港的气候,走水路是不是危险了些。”
时墨任由她上下打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
华俸心中奇怪,见他不置一词,又不好继续追问。
她挫败地垂下脑袋,沮丧道:“那若是我们的船只在江上被浪头打翻,你可要仔细护着我,要不然我就算变成水鬼也不放过你。”
时墨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望着笼于细密雨雾的照云江 ,低声道:“不会有事的,这片江域我渡过数十次 ,你放心就是。”
华俸惊讶地瞪圆眼睛,不太相信他的话,狐疑道:“时二,你不要唬我哦,这照云江有多玄乎,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时墨嘴角微扬,语气笃定:“信与不信,到时候一试便知。有些事,心诚则至。”
华俸一头雾水,着实摸不清时墨在神神叨叨地打什么鬼主意。
说起这照云江,在澄国里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所以一条普通的江能有如此威名,就在于它并不普通之处。
自澄国立国伊始,照云江便一直弥漫着经久不散的雾气,时而薄淡,时而浓重。但雾气或浓或淡都不影响在照云江行驶的船只,船只总能平稳地抵达港口。
只不过大部分船只,自息云港启程,在照云江的迷雾中无头苍蝇般渡了半天,总是原地打转地回到息云港。
来来往往百八十只小船,能驶离息云港到达对岸的船寥寥无几。即使如此,每日前来试图横渡照云江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原因无他,并非在雾中原地打转有趣,而是为了前往照云江彼岸的云孟邑。
云孟邑乃百年城邑,历经几番朝代更迭,仍然偏安一隅,出世独立。
小小的城邑能在无视时代变迁,世外桃源般安然自处,便是得益于照云江上经年不散的无尽云雾。
而云孟邑之所以吸引世人屡败屡试地前往,是因为此地辈出玄机妙算之人,使云孟邑名声大噪,不仅在澄国境内颇有盛名,甚至在周围邻国也富有名望。
名门望族乃至皇亲国戚,都对此地趋之若鹜,连皇宫里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