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却是一股脑地涌上。
闲走游步着,便到了店铺门口停着的马车旁。范府的几个小厮却是还在店内紧捧自家小姐挑选的器物,只一侍女远远跟在卿玥身后。
车夫于一旁的石阶上正打着盹,微暖的日色透过其卷曲的胡茬,于阶梯的一角跃动着亮光。
先上车等候吧,顺带小憩片刻。卿玥心里暗想,提裙踩上马车的便携木梯,入了内。那本远远跟着的侍女转而至马车右侧安静伫立。
掀开车帘,鼻间涌入股生锈的焦味,混杂着血液蒸腾的腥臭。
有人。卿玥本能地欲下车呼喊。然而还未等侧身,腰际反被车座下角落闪出的黑影一勾,一双大手于下一瞬严严捂上她的嘴。
尘土和鲜血凝滞交杂的气味此刻于鼻间更加明显。卿玥心里捏了一把汗,尚还自由的右手缓慢在腰间摸索着镶玉匕首的踪影,然而那双手的主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摸到了。左手已被钳制,卿玥等不及开锋,右手抽出还未褪去刀鞘的匕首狠狠向身后那气息处撞击。耳畔传来阵低沉而吃痛的轻哼,随及那揽腰与捂嘴的力度轻了些。
“是我。大人别出声,在下自会将手松开。”身后的黑影压低了声浅浅道。声音有些熟悉,越听越像宿九川那个奸商。
卿玥心中不忿,但奋力也逃不过钳制,只得不甘地点头表示同意。
身后那人倒是诚恳,见卿玥如此,果真松了手。
陡然回身,与身后那面容的距离只在呼吸之间。卿玥抬眼撞见那双眼的目光,本该雪白的瞳仁旁生出几许浅红的血丝,眼下乌青的眼圈凑近看来格外明显。
那人退身后仰,坦然解开挡住口鼻的面纱,露出本初面貌——
这欠扁模样,不是宿九川还能是谁。
“在下路遇此地,不料却被追杀,他们人多势众,只得暂且借大人车舆一避。”宿九川语罢抬起血迹还未干涸的左臂。
“若避不住呢?”卿玥低眼瞥见宿九川身后的长剑,手柄处残留着些许血痕。
“那在下会寻一清净地方,把事情解决干净的。”
“怎么寻?”
“借大人马车一用。”
“宿九川,你这是要拉我下水?”卿玥看着眼前人自得而习惯的无赖模样,又回想起其上次失约的胡乱信件,不觉生出些怒意。
“是。”宿九川眼无怯意,反倒冒出喜悦式的亮光。
“若是我不答应呢?”卿玥紧握手中匕首,凑近腰间,俨然已做好随时出鞘的准备。
宿九川看见卿玥手上动作,轻轻擦拭去嘴角血迹,定定然盯住卿玥冷若寒霜的眼眸,屈身向前缓缓道:“那在下只能斗胆冒犯了。毕竟大人日后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总不能让在下在这个时候折了吧?便是大人答应,在下也不想这么快死去,总得等在下还了欠大人的礼物,替大人办完了事,才好到地底交差。”宿九川突而顿住,凑身上前,右指轻轻按住卿玥右手紧握的匕首,愈加放慢了语气,“您说对吧?公主殿下。”
外头仍是晴好天气,马车内却似有道血气萦绕的惊雷于卿玥心底炸响。
公主殿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么?竟还陪着自己演了这么久戏?真是——
难为他了。
远处传来阵裹着铁锈的土灰味,随同的还有链条转动的咔咔声响。
卿玥掀开车窗帘子,看见马车后方有几个黑衣大汉,为首的是个矮小身材的侏儒,一行人正缓缓朝马车靠近。
“在那!”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传入耳底。
卿玥放下帘子,只见宿九川疾步移向马车前方,扬鞭策马,马车顿时加速行驶于街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