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铁了心要取你性命呢?”卿玥如此说道,匕首却未再往前靠近一分,只堪堪悬在空中。
卿玥看向宿九川开合的嘴唇,本该红润的它此刻却失了血色。顺着脖颈向下望去,锁骨处的血迹还未干涸,额间滚落的汗珠同猩红融在一块。
“那大人,”宿九川作势将左手掌心的血花对准胸口心脏的位置,温柔触感下的剧烈起伏让他笃定自己还活着的现实,“以后的路可就孤单了。我这么得力的帮手,现在就死,未免太可惜了吧。”
眼前那人向自己靠近之时,宿九川正在想着,该以何种姿态来扮一只邀功的小狗,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可是那人没有说话,宿九川只听到利物摩擦衣袖的声音。
是有点难过的吧,然而这份难过里却不参杂一丝的愤懑。像是屋檐雪水消融,滴落在额头的冰凉,尖刃抵上血肉的那一刻,宿九川承认,他害怕了——
怕的不是今日身死,怕的是苦心经营诸多年的微妙平衡就此打破,怕的是不再会有将来的以后。
他的命,早在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就已交付给她。就算今日还回,宿九川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故事不该这样的。
只是,宿九川不想有这样的结局。
所以他假装不在意地拨开他送她的那柄短剑,假装无波澜般地吐露快意狂言。
眼前人的眸色深邃难测,但当她迟疑的那刻,宿九川知道,自己赌赢了。
卿玥沉默了半晌,被栓寄在树干旁的马儿正于此时嘶啼。一路东上,车辙处沾染上郊外的新鲜泥土,土中混杂着野草的芬芳。
“是有点可惜。”卿玥收起匕首,透过树缝仰视青天。细碎的阳光斑斑点点地于所踏足之地跃动,风吹树叶的声音于耳畔“哗哗”回荡,安静地有些不像话。
“今日日色真好。”卿玥抬手,试图将尚显温热的阳光捕获于掌心,好获得一丝真实的暖意。
宿九川顺着卿玥手腕的方向而望,游走的光点好似就那般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照亮了命运的暗网。
真好,宿九川想。
他说的,也是日色。
晃神片刻,宿九川突而想起竹林里散乱倒下的尸体,以及这湖畔不远处刚失了生息的刀疤脸男人。
是该处理下了,免得多生事端。宿九川径直向竹林深处走去,手臂撕裂已久的伤口此刻犹如万千针脚同时肆意游走,本该坦然迈出的步子却内里生颤。
“你去哪?”卿玥看着宿九川逐渐凌乱的步伐,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埋尸。”宿九川停步,侧身望向湖边那道瘦削的身影,右手顺手扶住周遭一棵小树的枝干,将身体重量悄悄倚在其上,“怎么?大人是要帮忙吗?”
卿玥循声定眸于宿九川脸颊新生的血痕,殷红的色调更加映地其唇色的苍白,“你给酬金的话,我考虑考虑。”
“好啊。”正午暖阳之下,少年的瞳孔里跃动着远超冬日温度的光点,因疼痛而不自觉紧促的眉头在回身那刻被抹平了丘壑,看起来未笑的嘴角却被牵起丝难以判别的弧度。
东街城门口。
范可思顺着人潮流动的方向远望,街边的戏班子未至黄昏,便已唱起些热闹剧本子,台下聚着的人们止不住叫好,时而还有些华服贵客大掷钱币作为赏银,乐得台上演员同台下班主脸上溢出更加夸张的笑容。
然而,范可思此时一点也笑不出来。糊涂的车夫、突然疾跑的马车、不知去向的卿玥……
马丢了、马车毁了事小。卿玥的安危是如今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自己带着一行小厮,顺着城门方向,在街市中一通寻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