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微垂掩下眼底情绪,拾箸,轻轻夹断盘中佛手卷。
在京中散播她的谣言,荒诞捏造是非之人….
她心中有了判断。
这几家门第终究比不得皇子,纵然有心为她辩驳几句,也只怕人微言轻,无人听信,又遑论为生计奔波劳碌的小老百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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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半,忽听园中喧沸。
年纪尚小的公主、郡主听到声儿,耐不住性子,腾地起身提着裙摆,兴冲冲地跑去殿外。
“西洋戏法!”
“呀!他是怎么变出朵花来?”
…….
女眷被新奇吸引,纷纷外出瞧看。
周遭脚步涌动,不多时,殿内便空了大半。
俞妃久不外出,见什么都稀奇,拉着她便要出去。
白苓推脱“随后便来”,揉了揉因跪坐麻木的腿弯,这一缓,殿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人,她眸光落在令鹤双先前所在位置,眼底涌起暗潮,上京是非之地,实不能久留,俞妃现已好转,皇帝那处却委实难办,如何才能寻个合适的说辞离京……
思虑间,人已行至门缘。
时毓台临靠太清湖东岸,此时乌泱乌泱的人潮围在岸边,远眺着临岸水榭的异域表演。
有侍卫把守,男子难近北面水榭,视线所及只有湖面倒映着的星碎般的点点月光。另一遭女子阵阵娇呼,有些好奇的,便登上南面的飞羽阁。阁楼高数丈,共三层,此时亦立了不少人。
宁瑄立在顶层,周遭无人敢近。
他凭阑而视,湖边人影憧憧,人群之后,白苓神色郁郁,款款而出,又脚下踟蹰着停在阶上。
她面庞白净,眉若远山,颦蹙生姿,一双剪水双眸落在远方,眼中失了焦距,似在怔怔出神。
月华如练,在她周身撒下皎白银辉,犹出尘仙子,误入人间。
那神色与送他离京那日别无二致……
倏然,宁瑄心口一阵闷痛,连带着四肢百骸一并绞拧着折磨他的神思。
她在思虑什么?
又想逃吗?
不,如今她不必再逃…
是在想…她的夫婿,沧澜吧…
宁瑄眉心针钻似碾过一阵剧痛,眉间倏然蹙起,牙关紧咬,扶在栏杆的手青筋暴起,脑中不断浮过御前内侍高由的话,“神医夫妇,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寥寥几字,却如同魔咒,盘旋在他脑中整日。
好一个感情甚笃…..
他咽下喉头忽而涌上一抹腥甜,泛红的眼尾,一瞬不移地凝在那抹天青色窈窕身影。
那分明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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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宁瑄敛下眼眸,掩下眼中翻涌的情愫。
“兄长。”
宁瑄眸光冷睨,来人与他年岁相仿,一袭绾色缂丝云纹杭锻交襟长衫,腰间束玉带,身板挺直不屈,面上谦和,眉宇间却是掩盖不住的倨傲。
“祖母遣我,唤你回去用饭。”
宁瑞早前得了「平昌」封号,获封郡王,两年前成亲后便另府别居。中秋家宴,本可与娇妻美妾在平昌郡王府和美安度,却被自己亲娘耳提面命叫回府中。家宴上,父亲尚未返京,祖母姜氏落上首,因着他这个兄长久不归家,僵着置气不动筷,好好的席面生生凉了个彻底,仿若旁的子孙便不是父亲所出一般!
宁瑞憋了一肚子气,气也气饱了,眼角眉梢都染上郁气。
宁瑄凝眉侧目,“我早先已知会府人…”
话落一半,他眼风扫及二楼隐蔽转角处的肥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