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许多人仍冒着火光,忍受着被炙烤的痛苦往酒楼周围的房子上泼水,覆盖水淋淋的棉被。他们有的搬运,有的补充水囊,有的搭着云梯,有的扶着粗壮的竹管……围在最外围的妇人便负责给救火的人倒水喝,以及把衣裳打湿了帮他们在来回之间不停更换披上。还有帮不上忙的游客在旁边帮他们照管被脱下来的衣物和留下来的各种物品。附近的酒楼和客馆店铺都送来了食物给大家充饥。大家节奏紧张却又有条不紊地相互配合着,忙碌着。许多人都还是节日的装束,华冠丽服,脖子上挂着面具,但很快这些精心搭配的装扮就被这大火,这烟尘,碳灰,污水,弄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这场大火,观察着周围人被橘红色火光闪烁着照亮的各种各样的表情:干瞪眼的,捶胸顿足的,相互扶持的,摩拳擦掌的,疏离麻木的、无动于衷的,庆幸的,担忧的,悲伤的,过于悲天悯人的;却突然之间,一种没来由的冷漠把我和周围的人阻隔开来。而同时那些尖利的呼救声和叫喊声却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
这是一种饱含着真切而具体的绝望、痛苦和恐惧的叫喊声,是生命被残暴地活活撕开,分离成血肉模糊的灵魂和□□的无比惨痛的声音,是能直接把闻者拽进自我毁灭的,沉痛而无法自拔的深渊的呐喊。只须向这样的深渊窥探一眼,满目的黑暗便让自己心中只剩得下恐惧和憎恨,以及对自我存在的无限怀疑……
感受到裙摆上微弱的牵引,我低下头,一只漂亮的狸花猫蹭着自己的裙角而去。这时一阵冷风忽然从正面热腾腾的火场方向吹来,仓促抬起脸,才见前方一个人拨开了无数挨挨挤挤的背影,直这边疾步走来。我被脑海中那些如潮如浪的声音搅扰着,迟钝地将将退了半步,还是闪避不及,被对方用力地撞到了肩头,却又终于错身而去——
同时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一阵男人的嚎叫哭喊,震得我往旁边退了好几步,退无可退,那声音方才远去。
紧接着又一个人逆着人群飞快地朝我走来,同样神情呆滞,面孔模糊,同样来得像一阵鲁莽的风,同样在脑子里呼啸而过,让人无从躲避的尖叫痛哭声……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不止男人,还有女人,孩子,老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快步如飞地走过来,擦着我的衣袖和胳膊,刮起了我衣服上的飘带,发髻上的雪柳垂丝,好像无视了我的存在,又好像在故意冲撞我的身体……我支持不住,终于被撞翻在地,脑子里的声音还在,捂住耳朵也是徒劳……艰难地爬起来,却再度被撞倒……
索性趴在地上,却继续被不断走过来的人踩踏着,穿越。每一次被人越过,都有一阵悲哭声都会从那数不清的哭喊声中分离出来,一柄利剑一般刺透了我的耳朵,再飘然而去,似乎回旋抓挠,厉吼嘶鸣,无休无止。
下雨了,大颗大颗的雨珠落下来。这火有救了。我仰头看天,伸手去探,才知将地面洇湿的是自己的眼泪。眼泪还是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涌出来。
突然想起自己该有熟悉的朋友们在周围,抬头去寻,却只看见无数人腿站成了一堵厚厚的墙。什么都看不见。
人群又拥堵起来,比方才要挤得多,这回多了许多哭声。我茫然无措地随着周围的人继续前行,再次踏上了行程。
周围都是大火里散出来的黑烟,什么都看不清。“到了。”有人说了一句,然后我就被人推上了船。
这是一只相当漂亮的船,灯火辉煌,高大华丽。我站在船头,像一个木头一样等待船到达目的地。
只是等。
河面像纯黑的丝绸一样展开,表面的波纹都十分顺滑。之所以能让人看清,除了船上的灯之外,河面上还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灯。灯跟着船一起漂浮着,十分安静,如同静止在船周围。这些灯真好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