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心思顺着湖水流到了城外桥头。
这厢听青绕过朱红走廊,穿过二门,走到一个面色红润的老人身旁,微微欠身,“陈管事,您亲自盯着呢,娘子让我来瞧瞧魏嬷嬷到了没。”
言谈之中显得同此人颇为熟稔。
“估摸还得一个时辰。”陈管事摇了摇头,嘴里吹了口烟,还砸磨着味道,“收拾好了?”
“自是差不多,里里外外忙了三天,才得空偷闲。”
“大丫鬟嘛……自是辛苦。”陈管事点了点头,又瞅了瞅周围的梨树,起了另一个话头,“这儿倒是个好地方,比那京里头强!”
听青笑了,问道:“舍不得了?”
“咱哪有吱声的劲儿……”陈管事叹了口气,“回京这事儿……唉……”
都高兴不起来。
这自然是有缘由的。他们都是陆家的家生子,当然是跟着主子们从京城到徽县来的。按理来说,能回京见见自己亲人是件高兴的事儿,但主子家情况复杂,真见面了都跟炮仗似的不消停,夹在中间也受罪,里里外外不是人。倒不如这一头,京城一头,都清静。
“算来魏嬷嬷我也有三年都没见着了。”
“夫人那边儿的,都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听青这话也不客气。
也怨不得她这样,陆家四房人口简单,就郎主夫人跟两个娘子,其实再好伺候不过了,但奈何郎主跟夫人感情不合,郎主带着六娘子,夫人身旁养着七娘子,这夫妻不是夫妻的,弄得母女姐妹也生疏,确实令人遭罪。
孟家虽说底子薄不如陆家,但也是出了个孟昭容的新贵权臣,算是低嫁。当初选择陆泽正这个庶子,也是看上了他的才气。
两人也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候,但一个强势,一个傲气,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压力,时间一长,也就感情淡了。
刚生六娘子那会儿感情还不错,就一个,自然宠着些。但隔了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孟氏压力就来了,婆婆给的,妯娌给的,夫妻关系也降到了冰点,孟氏情绪大,孩子自然也没照顾好。
小的还知道哭闹,孟氏偶尔还能想起照顾下,但大的已经记事了,不敢吭声,就更被忽视彻底。直到后来某天夜里,陆泽正无意中在湖边发现了陆榕,小姑娘眨着圆丢丢的大眼睛,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湖水。
主子这么小,身边还没人照看,这么晚一个人在湖边,要是出个什么岔子那岂不是完了?
陆泽正一想顿时大怒,头一次发了脾气,责备了所有看顾陆榕的仆人,对孟氏也是颇有怨言。从此将陆榕养在身边亲自照顾,姐妹俩虽是同胞,但小时候没养在一起,父母间更是相敬如冰,没有往来,生疏是自然的,更何况孟氏家底厚,性子也直,好东西都给了七娘,这当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自家主子面上虽不说,自然心里也是有怨的。
“唉……遭罪!”陈管事吸了口手里的卷烟。
白烟渐渐上浮,弥漫在空中,盖住了陈管事粗糙的面庞,烟雾飘散开来,化成长长的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