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越微顿了下,眼中划开一抹森然深意。
他念她名字。
男人声音冷得刺骨,裹挟萧瑟冷雪错落着扑入她不设防的右耳,她一时怔忪,下意识抬头。
知她名字是哪两个音,却不知是哪两个字。
他另只手转玩打火机,祖母绿幽亮的嵌入宝石切割面磨着指腹,他看着初弦,漫不经心地低了眼,锁进她眸中。
大概是真有些惊吓,懵稚地睁大了眼。
他仍是那副懒骨混吝的模样,偏又搭一副太过清明雅润的外貌,与生俱来追逐猎物的恶劣本性锋芒毕露。
就连她名字这样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居然也能听出二分缠绵。
初弦手指扣着掌心,修剪齐整的甲盖摁压掌沿,借这个动作舒缓心中惶恐。
“初弦。”
避开他清寒眼神,轻得仿佛半空中一戳即破的泡沫,“初见的初,弓弦的弦。”
原来是“初弦”。
归步不妨晚,恰则月初弦。
贺清越细咂一圈她的名字,身边莺莺燕燕迎来往送,好听的名字确实不少,真念起来,也不过上下嘴皮子一动的事情,多得是寥寥乏味。
可念她的名字,似乎又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为,一场意外人生,就连名字也显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不登台面的出身,却又有如此尖锐锋利的美貌。
在她身上,不是好事。
他冷漠地收了视线,睨向当空遥远朦胧的半截月。
静等片刻,见对话没了下文,初弦心中悄松口气。
她本是沉默性子,从不擅长应付他人,一问一答,一令一动,几乎是她能给出的所有。
入夜气温骤降,白雾浓上周身,初弦揉着自己冻得发白的指尖,冷不防,又听他下一句。
“应初弦。”
他有些乏味地,不是为她,而是为了上半程的舟车劳顿,语气听起来不善。
“倒比应如斐好听些。”
初弦恍若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像个冷寂在风雪中的玻璃球小人。
她有种被人当众剥下画皮的无措迷茫,毕竟应如斐才是老爷子真正的孙女,而她不是。
从客观世俗的意义上来说,他给自己冠一个姓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她受不起。
好半天,初弦定了定神,那张素面朝天的柔软小脸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贺先生,您弄错了,我姓初,不姓应。”
这回换贺清越微诧。
他垂眸,缠枝般的抱树灯群坠下斑驳灯光,恰落在她半边面,浓黑的眼睫微微发颤。
是害怕的颤。
早在二十年前,南城若论十分,当中至少有三分是应家的天下。
后来应家大爷接手,许多产业逐渐延伸到国外,到了应如斐这一代,更是把应家主心骨从南城抽离而出。
但到底根深蒂固,想攀上应家这棵百年大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她是应老爷子亲口点名的孙女,能得老人家一句首肯,就等于保住了她后半辈子的富贵无忧。
可她就这么站着,眼底蒙着很淡的笑意。
那笑意若是一时不察,很容易令人误解成泪意。
女孩子声线恬软,清清白白地和他解释着:“我姓初,不姓应。”
贺清越一时无话,摇头失笑。
难怪一出了那扇门,称呼便成了泾渭分明又客气疏离的“贺先生”。
不过,对他来说,姓应姓初,也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贺清越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