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里。
姜军强这两天上班时间不太痛快,有好些同事打量他,等他看过去又立马回过头,跟旁边的人小声嘟囔什么。
这是干啥呢?说他闲话呢!
心里第无数次暗骂姜毓那臭丫头片子搅事精,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这辈子倒了八辈子血霉给姜毓当老子。
但同事毕竟没有当着面说什么,姜军强不好发作,还偏偏得维持着从前的体面,扳起严肃脸走上前去,正儿八经的批评道:“小周,你看看这块料子,让你染得乱七八糟,颜色一点不均匀,像什么样子。这个季度的评优可够呛了啊。”
小周是个刚满十九的小伙子,顶替父亲的工作进的染色车间,他虽上班才满一年,但从小耳濡目染,跟着父亲这个老染色工人学了不少,上个月更是发现了新型染料,被厂委夸奖还给了奖金,年轻气盛,不服道:“主任,我这刚染第一遍啊,第二遍还没下锅了。”
闻言,姜军强皱起眉,不高兴道:“你这是做事的态度吗?第一遍就能染匀颜色的大有人在,不要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找借口。”
小周压住火气,解释说:“这个新型染料就是这样的,得至少两遍后颜色才能均匀。”
“提到这事儿,我更得说说你了——年轻人勇于创新没有错,但不能好高骛远,基本操作都不熟练,还想七想八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他技术好着呢!连副厂长都夸过,凭啥这么数落人?!
小周又委屈又生气,还想继续理论,旁边的小东赶紧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别说了。
小东陪着笑脸,“师父,小周他都明白,就是牛脾气一根筋,他马上改!”
“下不为例。”见自己徒弟帮着说话,姜军强冷哼一声,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小周梗着脖子,“你干啥啊?我不用你替我说话,大不了闹到领导那儿去,看究竟谁对谁错。”
小东叹气,压低嗓音道:“你跟他较什么劲,他厂委有人,你有吗?你爹卖了面子情办病退,好不容易让你接替有个饭碗,你好意思闹大了?到时候别的不说,丢工作的肯定不是我师父。”
要是别人就算了,可小周是他发小,他得帮着点儿。
“你跟他那什么,咋说来着,蛇啥鼠啥?当然向着他。”
“蛇鼠一窝?”小东苦笑,“你以为我想?”
他认姜军强做师父好几年了,扪心自问,他家逢年过节的明里暗里塞的东西和钱都不少,给师父的孝敬都快能买个工作了,但他爸半年前请客吃饭,说让姜军强给换个稍微轻省点儿的脱水岗位,到现在一直没谱。
不仅啥都没学,钱倒是搭进去不少,好处一点没得到,小东感觉这个师拜的好亏,他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离开“师门”了。
正想着,旁边的小周听完其他同事刚聊天的内容,跟小东道:“马上下班了,咱俩去厂子门口吃饭。”
小东:“咱这门口哪儿有吃饭的地方,糊涂了吧你。”
“有啊,咋没有。”小周别扭道:“谢谢兄弟今儿帮我说话,我请客。走走走,拿上饭盒。”
小东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除了食堂附近还有哪里能吃饭,就被小周拽着出去了。
等到了大门口,小东愣住,这不是他师父家的姜毓么!
“素菜一毛,荤菜一毛九,还有精致的小炒青椒炖鸡块,只要两毛六一份,不用给票,想吃多少吃多少!早买还送鸡蛋汤,先到先得。过了这个村儿没有这个店了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御厨传人的手艺您来尝一尝啊。”
姜毓笑眯眯的吆喝同时还朝纺织厂进进出出的工人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