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煦风拂面,山青日暖,正是人间四月时。
在这样顶好的天气里,言玉背着包袱走出山门,一身松绿长袍与山野林色相映成趣,她在长阶前立住张开双手,闭着眼美美拥抱了一把阳光暖风。
师父的耳提面命犹在耳畔,什么花钱悠着点,酒赌不要沾,什么莫要与人起冲突,要不打残没钱赔,什么路见不平不要吼,脚底抹油先开溜,最最重要一点是要远离花言巧语的浪荡子,比如轻易给你送簪子的,十有八九是那浑小子看上你了,别随便收下就把自己交代了。
言玉嗤了一声,她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才不会被那些小伎俩蒙骗了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除去小时候和师父师兄一起去过几次人间集市,这还是言玉头一回自己一个人下山入世。
此番下山,是为了找回那位比她大三岁所以比她早三年入世历练的臭师兄回山,毕竟老顽童没多久后就六十大寿了,这大徒弟不回来意思一下说不过去。
想起莫槐那个小贱人,言玉最先想到的就是他脑后勺那根极为风骚的长辫子,短发分明干脆利落,不知为何非要在脑后勺蓄一撮毛,美其名曰风流倜傥俊逸无双,言玉非常看不惯他这种浪子行径,从小到大没少折腾莫槐这一撮长毛。
跟莫槐不一样,言玉喜欢扎高高的丸子头,利索的很,奈何山中清贫,没有好看又好用的发簪,言玉用一根细长的檀木筷子作替,丸子上一插就是许多年,她觉得这样像个闯荡江湖的潇洒侠女,大概是出于礼尚往来,莫槐每每一脸不屑,说这像个草包。
每至此时,就是一场抓丸子拽辫子的混战,发型不乱打死不休。
一路走到热闹的集市,日头已过正午,言玉又饿又累,匆匆寻了家酒楼坐下,准备大快朵颐。
那台上留着八字胡的说书先生一手醒堂木,一手玲珑扇,正讲的激情四射唾沫横飞,许多人打完了尖儿也不走,仍坐在台下捧着脸聚精会神地听他唠。
言玉等饭的空档里也竖起耳朵听,听见他讲的是这个城镇上流传甚广的采花贼。
听起来颇有趣,恰好此时饭菜悉数呈上,言玉便抬起一条腿踩在板凳上,就着故事下饭,边吃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采花贼生的面容俊美,玉树临风,一身玄衣隐于夜色,腰悬一把弯月刃,飞檐走壁身手极佳!不过这采花贼有个特殊的癖好,采花专挑隔日便要嫁人的姑娘,说来也奇怪,被他采过的姑娘竟然无一不是久久不能忘怀,甚至不惜悔婚不嫁,专等这情郎采花贼,想要托付终身……”
台下唏嘘不已,言玉忍不住恶寒,什么采花贼,一身风流债。
可这采花贼的着装特征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呢……
言玉咬着筷子正在想,就听那说书先生一拍醒堂木,继续道:“这采花贼的弯刀无人见他出鞘过,但他翻墙越院如入无人之境,可想而知此人功夫定是极了不得,有更夫说,见过他深夜在房瓦上疾行,颈后一条长辫子在疾风迅影间划过月色,恍如鬼魅……”
言玉没被那一声醒堂木吓着,反倒被这“一条长辫子”吓得不轻,咬在嘴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玄衣,弯刀,长辫子……
好,很好。
莫槐,你有种。
(二)
是夜,言玉猫在一棵大树上开始沉思,她怎么下山第一天就落得这步田地,深更半夜不睡客栈锦丝软账,跑到别人家院子里听墙角。
白日里她咬牙切齿地吃完饭后,去后台揪着那说书先生的衣领追问采花贼的下落,那先生一把年纪了吓得花胡子乱抖,颤巍巍地说他也不知道,言玉急了薅掉他一撮白毛,他才慌忙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