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微微笑起来,眼里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萧瑟,她说:“可我叫萧宵啊。与十几年前死去的人是不一样的。”
蒋天生沉默着,眼眸中的光明灭不定,最终如他手中清冷的雪茄一样,彻底黯了下去。
晚风吹灭漫天霞光,也吹散了她心里唯存的期冀。自此,她满心的喜欢在由晚霞燃起的劫火之下,化作荒芜寒冷的灰烬。
她想为什么明明阻止自己继续喜欢他了,但是这颗心却依旧横冲直撞,企图攀上这样一座冰冷的危山。他明明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什么依旧沉浸在他织就的温柔幻象里?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忒休斯悖论的两艘船都不再是原来那一艘船。无论是长得像阿宵的Jane,还是活得像阿宵的萧宵,他们都不是阿宵。
车子飞速行驰在夜晚的大街上,后座的两个人沉默无言。
萧宵低着头,安静地凝视窗外璀璨的霓虹。各色霓虹灯光在她脸上飞快掠过,仿佛是一串串飞速滴落的泪珠。
蒋天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平时明丽鲜活的容颜,此刻静谧得像一潭沉寂的井水。明明她的眉心平坦无皱,可他清楚知道她将所有心事都死死压在了心底。
晚饭都是萧宵爱吃的菜,她却并没有吃几口。
从她醒来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算他喊她的名字,她也只是抬头平视着他的下巴,仿佛他眼里有吞人的怪物,只需她看一眼就会被释放出来将她生吞活剥。
蒋天生被这样沉默忧郁的萧宵弄得哭笑不得。
晚上萧宵照例来为他换药,检查创口。创口已经愈合,过两天应该就可以拆线了。就在她要走的时候,蒋天生突然叫住了她。
“萧宵,你准备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萧宵木然端着托盘,一只脚正踏向门口。
“您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医患关系只存在于下个月十号之前,十号之后我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蒋天生要被她气到冷笑:“你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像不像她?无论如何,我都会像之前那样去喜欢你,宠爱你。”
萧宵仰头想冷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然后最终被你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吗?就像Jane那样。”
片刻的沉默后,蒋天生再度开口,像是说服自己,也像是说服萧宵:“你跟她不一样。”
萧宵终于笑出来,轻轻的一声笑仿佛是瓷器上一道细小的碎裂声,而这道裂痕必然会成为溃堤蚁穴,贯穿一生。
“是我跟Jane不一样,还是我跟林清宵不一样?”她转过头来,带着满脸的讥讽,“我到这个世界来,并不是为了当一个卑微的影子。”
“你不是影子。”
萧宵脸上的讥笑更深了,面对他的辩驳萧宵只觉得可笑,他在骗谁呢?骗自己的良心吗?
“可除了我跟林清宵的相似之外,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蒋天生没有回答,她就继续说下去,一把扯开他拿来粉饰太平的伪装:“在你眼里,我不过她依旧存活着的旧日影子而已。”
“你不是!”蒋天生看着她脸上的冷漠与不屑,眉心刺痛渐渐凝聚成狠戾的风暴。
“我是。”那双眼睛清冷如月,望过来的时候,带着足以击穿他脆弱表象的力量。
他突然像被揭穿一样发怒,冲过去,攥着她的肩膀,企图用自己的力量来让她感知自己内心的坚决:“你不是!”
然而在看到她因疼痛而变色的脸时,他又霎时松了手,一下子变得慌乱无措:“你不是……”
萧宵忍着肩头碎骨一样的痛退后一步,望着他的眼神悲悯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