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知何为思慕,她只是喜欢漂亮的人与物,把他当做最重要的玩伴。
不敢奢望她不成婚,也不敢奢望能与她结缡。
只希望日子过得慢一些,相伴的时间更久一些。
他们并肩坐在黄昏时分的小坡上,一棵朽了的老樗树不知怎么横在溪边,阿青正在踢水。
年岁渐长,不爱穿鞋袜的习惯一点都没变。
变得耐心多了些,能忍到荒郊野外,无人在旁,再赤足戏乐。
阿青并不是位很安静的贵女,她的小脑袋瓜中总能冒出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想。
就算他不搭腔,她也能一个人自得其乐地说上两三个时辰。
永远有事做,永远轻松欢愉。
今天很奇怪,她话很少。
也不能这么说。时不时地,她还是会侧过头来跟他说话。听他讲那些新鲜事时,也是兴味十足。
只不过比起往日的喋喋不休,这种程度就显得异常沉默。
卫青忽然想到,自在无忧的阿青,是不是也到了有心事的岁数?
……会不会,她心悦别的郎君了?
傍晚的晴空忽然有些气闷。他不解何故,茫然呆坐。
他曾经见过两位年长的阿姊悲秋伤春,也见过三姊子夫怎么也学不会一首琴曲时的愁容,阿青和她们难过的样子都不一样。
她静静地沉浸在心事里,连他停止了讲述都没发现。
卫青也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仰望金乌坠地,晚霞漫天,偶尔伸手帮她挥退蚊蚋。
暮色深沉,她惊呼一声。卫青赶紧去看,原来是藏在石头缝里的螃蟹,把她洁白晶莹的足趾,夹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还没等他怎么样,阿青发狠,跳下去捏起螃蟹。
放在大石头上,找了块小石头,砸了个稀烂。
还不解气,又搬了一块双手合抱的石头,吃力地一次又一次砸向螃蟹泥。
她做不惯力气活。无多时,香汗淋漓,细细喘息,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
卫青想要拦她,看到她眼中扭曲的光芒与掩饰不住的难过时,不知怎么迟疑了,转身给她捡了几块圆圆的、又扁又轻的鹅卵石,兜在前襟,随她取用。
阿青累得不自觉颤抖的手指抓起一枚,狠狠地丢进水里。
咚的一声,捡起硕大的水花。
水花落下,涟漪阵阵起伏,随着溪水的流向,消泯无闻。
纤细的手指抓起一枚又一枚石子,水花四溅,仍不解气。
如果可以,她看上去甚至想把自己噗通一下,也扔进水里。
这不是她往日的性子。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懦弱脾气。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她生气了就硬顶回去。
从来不靠打骂奴婢犬马出气,也从来不会忍到人后,无人知晓,才流露一二。
最后,扔石头扔得精疲力竭的阿青,对又一次给她挑拣石头的卫青,露出一个很不阿青的笑容。
是了,她总是很粗心,不够精细,这才发现卫青在担忧她。
性情暴烈与为人良善与否,从来不是一回事。
她笑得没有一点笑意,像无缘无故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迷茫又仓惶,十分不知所措。
卫青不忍见她强颜欢笑,拉过她控制不住震颤的手臂,给她按揉发散。
他用的力气不大,阿青却红了眼圈,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卫青先不揉了,牵着她的衣袖,领着她在老樗树上坐好。
蹲下去仰望她,仔仔细细地看顾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