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她有疑惑,红袖神尼都会给予答案。
因此,当她惶惶疑难之时,她也第一时间看向了红袖神尼。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红袖神尼看着苏煜,她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惶惶然,她在害怕。
“我不要死。”苏煜却不听红袖神尼所言,只是指着瓶中的芍药:“它也不想死。”
“你说得对,你不愿死,这花也不愿死,这世间没有生来就该死的,也没有生来就愿意死的。”红袖神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复又开口对苏煜说道:“然而草木不得自选,人也如此。这花生的好,便被剪下插在瓶子里。贫苦女子生得好,往往被抢去买去轻薄。水患旱灾之后,租借田地却无收获,农户往往被押着打着卖掉自己。更不休说,境外蛮夷,劫掠边境,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逢此乱世,你当如何?”红袖神尼看着苏煜,苏煜仍旧是害怕的,可她的眼睛因为窗外天光而明亮,就像是截留一块烈阳在眼中。
苏煜的目光落在红袖神尼腰间的刀上:“刘婆婆怕它。”
她望着刀柄:“花是被人剪下的,人是被人杀死的。刘婆婆想偷屉子里的铜钱,但她害怕被刀杀死,所以没有动过手。可她并不害怕我。如果我也有刀,她也会害怕我。既然她会害怕,也会有其他人害怕。如果我也有刀,我能让人害怕,我就不会被人杀死。”
“这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有刀吗?”红袖神尼满意于苏煜的悟性,继续问她。
苏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到目前只见过苏梦枕、红袖神尼和刘婆子,刘婆子没刀,怕红袖神尼有刀,苏梦枕和红袖神尼有刀,却不怕对方有刀。
“自然是看谁的刀更快,谁的刀更狠。”红袖神尼伸手,敲了敲苏煜的头:“持刀者必死于刀下,你还要有刀吗?”
“要!”苏煜望着红袖神尼。她虽然不懂红袖神尼语中深意,但却知道最基本的道理:没刀的人害怕有刀的人,那刀就是好的。
红袖神尼望着苏煜,苏煜的眼睛那么亮:“你要学刀,是因为你不想死。”
她指着芍药问苏煜:“芍药盛开,结成蓇葖,入土生芽,四五年后又是亭亭一株。是以,芍药求活,非求活,而是求结果,求诸多新生。你不想死,又是为了什么?”
“我……”苏煜也望着那朵芍药,它还是那么美,熠熠在明日之下却有烟霞之瑰丽。
“我想再多看看它。”苏煜如此回答道。
这就是,欲望吗?
红袖神尼看着苏煜,苏煜的回答如同稚儿笑语,却是这世间最难,难挽时间。
此刻苏煜的面容和声音让红袖神尼有片刻的恍惚,旧日纷纷落在眼前,让她想起一些已经不再相见的人。
她看着还望着芍药花的苏煜,心里生出淡淡的惆怅,却又笑了起来。
岁岁花相似却已经不是那一朵。
一如人。
“要想让它活下去,给一个名字或许没有什么用,但你还可以去学如何让它活下去。”红袖神尼看着苏煜,笑道:“明日开始,我会教你用刀,也会教你怎么去种一朵芍药。”
她扫了一眼桌上佛经,想着明日得换成农家小记。
“我要给你什么呢?”苏煜跪坐在小案边,望着红袖神尼。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和眼睛,让她发亮。
“芍药播种,四五年才开花,我教你种花,你得老老实实侍弄到它开花。”红袖神尼看着苏煜,“而我教你用刀,则需要你为我更换这瓶中芍药,每日为我剪下一枝新花。你可愿意?”
“我愿意!”苏煜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