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
冯连长几人还是给了柳争流些许面子,没有再动手动脚,只说了几句下流话,照呼自己兄弟笑哈哈离开。
这是一处暗娼,是底层男人最爱光顾的地方,既便宜又能满足己欲。
等光顾的男人们走光了,柳争流方才恢复正常模样,两人相对而坐。她道:“我认识你,你是如烟的姐大。她来时总是向我提及你,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本人倒是比照片清瘦许多,可是你不应该来这里。”
薛敏听见柳如烟经常向眼前的这个人提及她,那二人必定关系匪浅,柳争流的面容艳丽风情,可能是涂抹太多胭脂粉的缘故,让人瞧不出年龄。丹凤眼、拱形眉,春波流动,摄人心魂。样貌气质隐约与柳如烟相似。薛敏对柳争流的身份猜了几分,她喜上眉梢,问:“您认得我。那您与柳如烟的关系?”
柳争流忽然掩面而笑,她笑道:“囡囡总夸你聪明,却连我的身份猜不出。她姓柳,我也姓柳。她随我姓,我是养她之人。你猜我和她的关系。”
薛敏了然,和她所猜相同,柳争流是柳如烟的母亲,可为什么柳如烟只称自己是孤儿,从未提及还有一个母亲存在。薛敏疑惑。
她礼貌尊敬唤了声,“伯母。”再想说些什么,就被柳争流打断了。
柳争流依然保持着笑容,平静地说:“薛小姐是来给我报丧的吗?”
报丧两字直戳薛敏心窝,未见面之前她想过许多措辞来讲述柳如烟的牺牲,而到了真正问起,她却语塞,半字讲不出。
她起身朝柳争流深鞠一躬,连说几句对不起,她这个队长护不住自己队员,确实有错。她又将蓝色木箱送到柳争流面前,里面放的是已故之人的遗言、遗物、抚恤金。柳争流依然是笑眼盈盈,她平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伯母,抱歉。”薛敏仿佛鼓起莫大勇气,眼眶微红,尽量平缓叙述道:“我们奉命令于渭河城执行任务,不想任务失败,我们被鬼子包围,柳如烟为了保护我,被日军所抓,受刑而死。谓之英勇。”
“你是队长?”
“是”
“你是薛敏?是囡囡的姐大?”
“是”
“她是保护你而死?”
“是”
柳争流似乎笑容灿烂更甚掩饰着那眼底的一抹寒光,她打开木箱,抓起一把大洋,放到耳边听响。她上前去抓着薛敏的手,声音平静而冰冷:“渭河城,你们队伍除你之外应该都死了吧。你即是队长,为何死的不是你?”
为何死的不是你,柳母的一句话击碎了薛敏构建的所有心里防线。为何死的不是她,薛敏心想。
“薛小姐,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我这里恐难招待周到。凤妹,送客!”
如何从东明路走出来的,薛敏没有任何感知。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为何死的不是你?
为何死的不是你?
为何死的不是我?
你怎么没死啊?
这句丧女之痛的锥心之语,成了薛敏这个幸存之人的魔咒。它就像是平地而起的五指山彻底压死了薛敏还尚有一丝活力的心。心被刺痛久了,也就如同死物,无知无感。
薛敏在南洲的街头缓缓前行。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她停了下来,身觉呼吸困难。南洲街头车水马龙,软土红香。儒者长衫而过,商者汽车缓行。工者小跑而至,农者驱物而始。男人快步流星,妇人款款而行。老人慢步走走,孩童愉快欢唱。
日头高高,无风无云。薛敏只觉凉意入骨,遍体生寒。她伫立街头如同在江海那般,她发觉在南洲,她依然无处可去。
吾心安处是吾乡,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