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清晨的一天,海面无风无浪,好似春水了无痕的河川。
一艘饱经风霜的海船在一众水手的吆喝声中靠上码头。
忙碌的人群中,没人注意到一个穿粗布青衫,扎着褐色头巾的清瘦少年轻轻一掠,从船尾上了岸,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景物,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人流中。
正在指挥卸货的船老大觉得自己大约是迷了眼,否则那少年的背影为何这般眼熟?
他眯起眼睛思索,小郎君的背影,像极了——
“船老大——”
不远处,伙计的喊声打断他的念头。
“来啰——”
他转身就走,生计比什么都紧要。
***
青衫少年一边打量周围的景致,一边跟在一群回城的渔货贩子后头。
入目皆是起伏连绵的翠郁青山,两旁是苍劲挺拔的经年老树。
举目四望,官道上方枝桠横生,苍翠斑驳,衬着些许照不进的耀眼日光,令人神往。
在他的身旁,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
如此景象与人烟稀少的海岛有天壤之别。只得两字可以形容,甚美。
这就是九州?
鱼贩们脚程很快,云时安边走边看,一路跟随倒也从容。
约莫两炷香功夫后,眼前越来越开阔,脚下越来越平直。
踮起脚远远眺去,在路的远方,天地相接处矗立着一座雄伟高大的城楼。
那城楼极巍峨,飞檐翘立斜飞入空。暗青色的巨大城砖垒成一整片坚固的城墙,向两边延伸,竟然一眼望不到头。离得越近,越发感受到古朴厚重之感迎面而来。
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巨大的建筑,云时安暗自咋舌,她拉住身旁的一名鱼贩,指着前方的城楼问:“大叔,向您打听一下,前面那楼是什么所在?”
鱼贩回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咧着嘴笑道:“小郎君定是头一回来我昱朝,此地乃青州地界,前面那就是阙兮门,凡从海上来,要入青州,必经此处。”
鱼贩的言语间,隐隐透着一股身为本地人的骄傲。
他见少年蓬头垢面,一身粗布长衫满布污渍皱皱巴巴。风一吹,身上还传来一股混杂咸腥的味道。又忍不住揶揄两句:“城内各式南北物件应有尽有,小郎君不妨找个客舍先住下,待上下整饬休沐,再好生逛看城中各处。”
少年对揶揄并不以为意,回以一笑,躬身谢过。自顾若有所思。
鱼货贩子常年生活在海边,惯常直来直往,行事对谈俱不讲究。没想到这处处透着寒碜的少年,遇事却宠辱不惊。举手投足间风度淡然,不似寻常走卒贩夫,反倒有些讪讪然不好意思。
云时安没注意那么多,她初来乍到,得见区别于海岛的风物人情,新鲜还来不及。不知这全然陌生的青州城内,有没有她想找的东西。
她拍拍一直斜背在肩上的包袱,平复内心的激动。这包袱可是她此次出行的底气,有她从小到大积攒的全部家当。海上风大浪急,低矮的货舱里尤其颠簸,白日还好,入夜后船板冰凉潮湿难以入睡,只能抱着随身包袱打个盹。与她而言,这包袱还是漫长旅行中一路同行的伙伴。
此刻心情放松,鱼贩方才的话令她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这趟出来她是男装打扮,因为海上行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船上绝不能有女子出现,否则视为不祥。
再者,阿祖不让她出来,她是偷溜上船的。这半月别说更换衣裳了,连水都要省着一天只能喝几口。不用想都知道,眼下自己看上去一定跟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思及此,云时安加快脚步,等入了城,她要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