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曲终了,月光沉寂。
那句话看似模棱两可,不像一个回答,但她知道,其实他什么都说了。
所谓感情,总是三分清透、七分糊涂,只要一方不挑明,另一方就能继续装傻。
她沉入他静无波澜的眼眸,恍惚觉得自己站在高原之上,可以透过稀薄氧气望见一片星辰。
那些光晕仿佛近在咫尺,可以连成一片海,但实际上,她与光晕相隔甚远。
那年盛栀夏十七岁,陆哲淮即将满二十一。
她在轻微的拖延症里为申请大学做准备,也因一些小事感到苦恼,而陆哲淮已经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做很多她难以触及的事。
他这个人,好像天生懂得隐忍,盛栀夏时常猜不透他。
或许于他而言,那份喜欢不过寥寥几笔,称不上浓墨重彩。
然而与他相反,盛栀夏藏不住什么东西。
因为被悸动牵引着,所以总是想靠近,有时候冒冒失失,像捧着一堆半熟的樱桃,不小心摔一跤,小果子洒了满地。
于是一片晶莹又稚气的甜,尽入他眼底。
就像此刻,盛栀夏合上琴盖,郑重其事地站起来。
“那另一个问题你总能给出答案吧。”她将长发往后一撩,脱下那件开衫,在他面前边转圈边问,“这条裙子到底好不——”
话没说完,她转了半圈直接撞到琴凳,小腿某处一阵钝痛,心跳都快暂停。
没等跌倒,她被他及时拉到身前,整个人面对心口撞进他怀里,忙慌中踉跄几步差点又要摔,被他揽着腰捞起来,又撞一下。
这两撞让人登时清醒,她闭了闭眼,鼻梁痛得发酸。
陆哲淮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声,爽朗中溢着一丝散漫,让人误以为是偏爱。
“笑什么?不许笑。”盛栀夏皱眉揉揉自己鼻子,抬眼瞪着他,“你一天健身几回?怎么这么硬。”
“嗯?”陆哲淮似笑非笑,低头静静看着她,似乎想让她自己回溯这句话,看看是否缺了一项主语。
盛栀夏从他眼中读出某种不可言说,赶紧找补:“我说胸肌。”
陆哲淮低眸无奈,在她发顶揉了揉:“里面就是胸骨,能不硬么?”
当然知道是胸骨,不过逮着机会调侃一句罢了。
盛栀夏赶紧摸摸自己人中,幸好没摸到鼻血。
好歹打扮半天,妆快花了鼻子还疼,怎么连句好听话都捞不着。
其实她从始至终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有人说不好看她也没什么所谓,总之做自己就好。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日后她回想起来也挺感慨的,少女心思总是奇奇怪怪,不想说自己是特意为他打扮的,但还是想要一句正面回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抬眼,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执着又纯粹,直直盯着他。
陆哲淮笑意轻浅,从前一直顺着她,现在也一样:“很好看。”
他似乎总是这样,别人问他什么,他就简简单单地答,不会有太多修饰语。
盛栀夏当然想听他多夸两句,因为不成熟的小心思接二连三发了芽,上头一棵小草,底下却是满溢的期盼,好像八分的喜欢要说成十五分才够。
盛栀夏抿了抿唇错开视线,藏住那一瞬的失落。
这份小情绪过于明显,陆哲淮似乎也意识到,刚才那个回答有些浮于水面。
他可能真没对女孩子说过什么恭维的话,像初次给她扎头发一样,想用温柔去补救那份马虎,低声哄她:“抱歉,我好像不太会夸人,但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