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龄尚轻,还未经过多少磨练,只是和父亲关系一向不睦,又心疼母亲苦楚,不愿叫她在父子间难以取舍。
陈家男子多为俊秀之士,颇具风骨,看似儒雅,其实杀敌无数,被视作修罗。陈梓的父亲二十岁即领兵,一路攻城掠地,震慑外族。母亲是他麾下一名千夫长的女儿,阴差阳错地与其成婚,两人样貌身份兴趣无一匹配。
父亲对妈妈总是冷淡,跟结了块冰似的,言辞间毫无关爱之意,有失男子气概。
他常说自己此生光明磊落,就做了一件错事。每每酒后提起,便引得母亲垂泪。
陈梓恼怒已久,他于母亲膝下长大,见不得父亲薄待妻子,一腔怒火,由此泄出,愤而离家,子不认父。
“不肖子孙,焉能继承祖业?”
“夫君因为那件事对妾身耿耿于怀也就罢了,为何迁怒孩子?他是无辜的,流着陈家的骨血啊。”
“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不愧是你生的。”
父亲的斥骂、母亲的哭诉犹在耳畔,陈梓梦中听得分明,甚是焦躁,忽然间额头覆上了一只手,陡然一凉。
他气息渐渐平稳,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清香。这味道像是微苦的莲子,沁人心脾,抚平了他所有不安。
陈梓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凝着关切之情的明眸。江吟手还没收回,就和他四目相接,两人都愣住了。
“你——”陈梓嘴唇动了动,他想问江吟是不是一直陪着自己,却被凑上来的谢思秋打断了。
“你醒了。”他满面笑意,“等得我好苦。”
“你睡到现在,确实该累了。”楚空青白他一眼,随即拔出针,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
她是医者,习惯了不眠昼夜的悉心看护,却没料到江吟更胜一筹,陈梓稍有动静都能注意到,擦汗喂水样样不落,居然还懂得点浅易的医理,能帮着指出穴位。
楚空青惊喜之余,顺便点拨了下,发现江吟一点即通,显然是极有天赋的,当下便存了传她医术的心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陈梓面不改色地喝了一碗奇苦的药汤,由谢思秋扶着下地走路,江吟绝口不提十万两的事,拿了两本楚空青珍藏的册子回去研读。
厚重的云层后隐约透出缕缕霞光,一轮橙黄的落日沉入重重叠叠的山峦。寂静无声的小道上,唯有马蹄声绵延不绝。
楚空青收了十万两白银,慷慨地贡献出一匹黑马,供谢思秋和陈梓并骑。
夕阳下,江吟独骑白马,衣带翩跹,素衣淡雅,甚是灵秀。
楚空青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正要转身进屋时忽地心神一滞,右手握拳猛地锤在左手掌心,当下全明白过来。
相似的容颜与气质,都是江南水乡里蕴育出来的一抹绝色,只是江吟眉间却含着三分凌厉,自有一副傲雪凌霜之态。
“怪不得,”楚空青喃喃自语道:“原来她竟和那位小姐是同族,虽然姓氏不同,姿态却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回想起幼年第一次跟随师父来到临安的情景,乘舟划过镜子般平滑的江面,微雨夹杂着杏花的清香,几只燕子斜斜地飞过头顶。
“我姓林,你大可称呼我为林姐姐。我呀,上头有两个长姊,作妹妹作惯了,没成想还有机会当人家姐姐。”林棠霜温和地微笑,蹲下身揉了揉楚空青的头发。
她一口吴侬软语,好似细润如酥的春雨。清丽脱俗,白衣绝伦,脸上略失血色,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洁白无瑕。
扎着两根小辫的楚空青呆呆地看着她,以为是仙女下凡,降落人间。
“大姐已经嫁人了,三书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