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荆南棘稍歇片刻,即前往丽正殿处理公文。
自她今生复醒后,无论去往何处,都不喜一堆宫人跟在身边伺候,她很难不去猜想,这些宫人中的某某是不是外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而今夜,丽正殿内更是彻底清空,除了殿外留了几名信得过的亲卫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戌时三刻,忍冬领着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偏门进入东宫,一路避开闲杂人等来到丽正殿外。
忍冬将人送到门口,敲了敲门禀告“大人已到”,而后欠了欠身子,退到一侧。
来人步入灯火通明的大殿,摘下斗篷。
他身形清瘦,着一身半旧的灰布长衫,半白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长须亦间杂白须。虽年近花甲,囿于皱纹间的一双漆黑鹤眼,依然矍铄清澄,儒雅有神。
荆南棘搁下笔墨亲自上前迎接,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被她称为先生之人名为韩承渊。荆南棘四岁时拜他为师,至十五岁韩承渊升任丞相调离詹事府,师生之缘,长达十一年之久。
韩承渊扶起荆南棘,道:“殿下,臣卸任太傅一职已一年有余,而今您为储君,我为朝臣,再担不起殿下这一声先生。”
她摇头坚持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得先生教导十一载,方有今日的荆昭。无论先生是丞相还是布衣,在朝亦或在野,于荆昭而言,您永远是我的先生。”
韩承渊长叹一声:“殿下厚爱,老臣受之有愧。自年前见殿下为罗刹族而受刑,臣便时常思索,臣昔日一直教导殿下为人当赤诚刚直,却忘了过刚易折,或许于储君而言,这并非最好的教导。”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老东西,许久未见,怎么还是这幅婆婆妈妈的性子。”
平地刮起一阵凉风,屋内烛火晃动,李遐年从乍然亮起的白光中现身。
韩承渊与他相视一笑露出只有老朋友之间才能读懂的熟稔与松弛。
荆南棘笑着迎上前,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胳膊,“师尊,您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您生风夕的气,不愿再来了呢。”
李遐年哼了哼,“一介罗刹,也值得本座动气么?”
“既然两位都已到了,那我便开始说正事。”
两位来客入座,荆南棘正色道:“昨日夜里,有魔祟突袭东宫,承恩殿当值的亲卫兵悉数出现昏迷不醒甚至神志不清的症状,多半是以梦魇为食的魇魔在作祟。魇魔虽已被及时驱除,没有造成宫内的混乱,但仍有残留的魔气逃窜到了宫外。
“魔气流入人间,极易造成混乱,此事暂时不便让外人知晓,以免人心惶惶,反难控制。二位是我在朝中最信任的人,召集两位前来,正是为了商讨此事的应对之策。”
李遐年沉思片刻,道:“魇魔受伤逃窜,为恢复力量必然会大量吸食梦境。若能追寻到这些收到攻击的人,就不难发现魇魔的踪迹。”
韩承渊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今日卯时,我已接到子夙的飞鹤传书,知晓了此事。我派出去的人在秣陵城的各大医馆内进行暗访,发现今日多出许多病人,出现病因不明的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等症状,很有可能,就是魇魔作祟的结果。”
“既然发现了病患,想来离魇魔已经不远了。”荆南棘看向李遐年,“还请师尊派门中弟子出山一同查寻,必须在魇魔力量壮大之前,将它彻底祓除。”
李遐年亦颔首:“我回去后便即刻下令。”
三人又就清除魇魔的其他事宜进行一番商讨,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魇魔之事告一段落,韩承渊注视着昔日的学生,犹豫良久,终又开口道:
“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