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也没听清他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说来奇怪,祝随生的整个梦境都笼罩着一层朦胧雾气。
他亡命奔逃时,云镜里甚至看不清前方的身影,饶是在落败之后,祝随生也只是留给云镜里一道瘦削的背影。
不过想来也该知晓,他不会好过多少。
一个修士废了右手,哪里还有前途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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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的梦境格外漫长,云层渐薄,雨势渐缓,恶风也逐渐收紧,虚影里又冒出一道青色的身影,粗看起来像竹子成了精。
云镜里瞬间打起了精神,见他背上背着个竹篓,与她草屋里装过葛东来人头的那一个倒是相像,便对此人生出几分亲切来。
那股离奇的亲切感还没褪去,云镜里忽然福至心灵,知晓此人定是姜悬。
她与姜悬背的同样是竹篓,作用却大相径庭。
姜悬的竹篓里装的是医石妙药,云镜里的竹篓里装的是人头残骸。
它们一个用来救人,一个用来索命。
果不其然,云镜里这厢念头才起,那头的祝随生听到脚步,立刻道:“前方是哪家修士?”
姜悬微怔,没想到竹林中还有他人。
“我算不得修士。”
回答间,姜悬已经走了过来。
祝随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淡淡的草药香,哀切地祈求道:“道友,求求你,救救我……”
他的右手废得彻底,眼睛不知为何也没了神采,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个地方,血丝中包裹的,是无知无觉的涣散。
姜悬周身的药香在雨后清淡的竹林中分外明显,悬壶济世的药修,是祝随生唯一生还的可能。
哪怕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在濒死前看见生还的希望,也会遵循本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紧握生机,更遑论是求生心切的祝随生。
云销雨霁,细细的光柱透过层层竹叶倾泻下来。
姜悬医者仁心,将竹篓中的药材通通倒了,把骨瘦嶙峋的祝随生装了进去,背着他,一步一踉跄地走出了老林深山。
一片刀也似的竹叶飘落在云镜里脚边,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姜悬这个竹篓,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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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细想,眼前画面霎时一转,数不清的光圈打在云镜里眼前,遮天蔽日的竹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茅檐低小的高脚竹房子。
竹房子下或是圈养了鸡鸭鹅狗,或是堆满了柴草酒罐。
此地风雨之变只有两种,不是万里无云、日高风清,便是细雨缠绵、润润如丝。它藏在一个山谷中,两面依山,宁静祥和。
竹房子适合听雨煮茶,因避世而居,无外物侵扰,这里的人与世无争惯了,自然和善亲切。
隔得远远的,就有人高高举起手臂,招呼着姜悬:“姜先生采药归来了?”
姜悬笑着应了:“回来了。”
祝随生是姜郎中带回来的,算不得外人。
谁家蒸了鱼烤了兔,便送来一碗,问问他伤情如何。
他浑浑噩噩休养几天,才终于回过来了一口气似的,靠着麦黍枕头坐了起来。
檐下落下一道稀疏雨帘,隔绝不了视线,祝随生眼前却只有漆黑一片。
他小心翼翼地问:“姜先生,我的眼睛……还能视物吗?”
他看不见姜悬的样子,彼时犹不知晓,姜悬的年岁,比他还要稍小一点。
姜悬将前来问医的病患送走,才低头给祝随生试了药,清淡的药香有些缥缈,他说:“有我在,你尽可宽心。”
祝随生心中的阴云随着他的话散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