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把着秘密不肯告诉她。
现在回想起来,穿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顶着长涧杀人的视线掐断传音的。
这要是让崖落见了林霜似,到时不仅尊主的计划,林霜似还活着的消息恐怕也藏不住。
还是等到了江阳再说吧。
主仆二人于是就这样静静站着。
长涧倚着栏杆,懒懒散散地支起一只手撑着头,看下面林霜似正与跑堂在说些什么。
她与初见面时不大一样了,原先只知道道谢,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冷美人,如今已经长了坏心眼,时常糊弄戏耍自己。虽然仍旧是团雪,但内里已经化了几分,变得柔软。
长涧不由忆起最初在初尘剑宗的山崖下捡到她时。
这个声名在外的天之骄女奄奄一息地倒在初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青衣晕染着绯色,在水流的冲刷下蜿蜒成一朵缀着血的青莲。那张极秾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再看不出往日侵略性的姝色。
穿云过去探她的鼻息,只一试就皱了眉,朝着长涧摇摇头。
只剩一口气吊着,几乎没救了。
长涧本不会救她的。他不是心善之人,手下性命无数。连杀人都不过眨眼之间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偶然遇见的人能否活着?他不是医修,对救死扶伤没有兴趣。
但也许是那天心情太好了,他在初尘剑宗的山脚下喝到一种名叫“寒霜见”的好酒,又打听到了自己一直在寻的一件事物的线索,心里还记挂着要去云秀城尝一尝月下逢。
于是长涧竟大发善心,从随身的储物袋中掏出个褐色的小药丸,塞进了林霜似的嘴里。
他救了林霜似,将她从乍暖还寒的二月雪水,拽进了锦被香帐中,看她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像一朵漂亮而无害的花,蔫蔫的,轻易就能催折。
长涧不禁起了坏心思,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残酷的事实:“你全身经脉断去十之七八,修为必然废了,此后再想修炼几乎不可能。”
那时林霜似刚从昏迷中苏醒,一张脸惨白如鬼,连抬手都困难。
长涧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想瞧瞧林霜似的反应。天之骄子在一夕之间成为废人,永远是古往今来最好的一出戏。
但是林霜似没让他如愿,她只是呆滞了片刻,眼珠缓慢地转动,视线最终落在身侧,而后她颤巍巍抬起手,试着掐了个诀,在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后,又颤巍巍将手放下,很平静地对长涧说:“多谢相救。”
昏迷多日,嗓子喑哑,声音都不如现在动听。
可从那样的声音中,长涧仍旧听出来了。
——她是真的无所谓。
长涧颓然变色,有些失望,觉得错过了好戏码。但好像又不那么失望。
他来了兴致,想看看这个人是真的这样淡然,还是在装作大度。
于是此后从南至北,越平原跨高山,他都一直将林霜似带在身边。
关于那个问题,也早就有了答案。
月凉如水,寒气逼人。
分明已经转向南下,尚且未进入十月,夜里的温度就骤然降了下来。
林霜似觉得冷,半夜起来关窗。她只穿了单衣,夜里风一吹就不舒服,十根细长的手指被冻得通红。
她立在窗牖前,发了片刻呆,盯着自己发红的指尖看。
从前她是不怕冷的。
初尘剑宗地势极高,因着屏障在护,才没叫山巅的冷风侵袭。可偶尔下山之时,离了护山大阵,高山之上的冰雪寒风就会呼呼地刮到身上来。那时候林霜似不觉得冷,佩剑行过皑皑雪原时,心里头只会有满当当的宗门事务和除妖事宜。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