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令会有办法么?
桃令也没有办法。
她同医护说话时悲伤且惶恐,一转身回病房时却轻笑着一副温柔又笃定的模样,哪怕坂本辰马还昏睡着。
他的伤口被清创缝合起来,拜那不知是什么武器造成的灼伤所赐,虽然创面一塌糊涂,以至于不得不切除了一大块完全烧焦的皮肉,但却没有感染之类的迹象。
有什么办法呢?
辰马看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趴在自己的床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醒了,桃令就轻轻笑,一双杏眼弯弯地勾起来:“辰马哥。”
他下意识地想摸摸她的头,就像往日时一样。抬手时的剧痛撕扯着他,叫他知道自己受的伤不是梦境,可桃令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时光都柔软起来。
似乎看出了他所想,桃令就轻轻按住了他:“你不要乱动,要养很久才会好的。”
会好么?坂本辰马轻笑着摇摇头:“好。”
他不信,但他答应了她的话,不想叫他们担心。
小阿桃还真是个小孩子啊。她没有看到那一幕。没有看到对方的光剑刺穿自己背上幕府伤兵的脑袋,而后深深扎进扶着那伤兵保持平衡的自己的右腕,继而毫不留情地撕扯开皮肉的模样。没有看到自己鲜血淋漓伤口翻卷的小臂,和费尽努力都难以再抬起来的惯用手。
以后……怕是不能拿刀了吧?
“小阿桃,你怎么待在这儿?”辰马看着她,“假发那边不要紧么?”
“没事的,这几天没打仗。”桃令还是微笑的模样,“辰马哥你醒了就好啦,我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去吧。”辰马应她。
桃令却摇摇头:“等一会儿,银时会来换我的。”
她乖乖坐在病床边,似乎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病房的哀嚎和饮泣反衬得此处格外的安静。沉默的气氛比起剧痛更加叫人绝望,坂本辰马莫名地恐慌。需要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吧……
“辰马哥,”桃令忽然低下头,“说说你的刀吧,好么?”
如果你想说的话。
富商家的孩子也曾是个高洁的武士,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被允许出来闯荡。
他人生短短十来年,过得顺风顺水,自小衣食无忧。父母亲疼爱,兄姐们宠着,为他请最好的老师开蒙,为他通关系拜在剑道名家门下。幼年时不过稍稍流露出一点对经商的天赋和兴趣,父亲便欣慰地大笑,抱着他坐在腿上巡视各地产业,商业场上,多大的生意都愿意带着还不太会走路的他去,从来不曾嫌弃一句麻烦,哪怕他多话搞砸了生意,也从不发火。
他的刀法造诣之高超,整个土佐藩年轻一辈无有出其右者,当真是凭着手中一把刀,以及胸中韬略,硬是赢得了“桂滨之龙”的美称。
桃令乖乖坐在病床旁,安安静静听他讲话。从他的话里不难勾勒出这样的一个游侠儿形象。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原来他是这样的少年人。
他就是这样的少年人。
少女低垂着眼,含着笑看着他的脸,不去看他缠着纱布的右手。
他曾经是这样的少年人啊。
坂本辰马好似察觉不到手臂的剧痛,又好似全不在意自己惯用的右手被废掉,再也拿不了刀了。
面色痛得煞白,额头满布冷汗,他却不知为何坚持着不肯晕去,还是一脸笑容地——同她讲着自己张扬恣意的少年时。
“很厉害吧?”
少女配合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