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举着机械臂的少女面前,头顶的灯光正巧自上而下,投向他的脸。
——这也是一张可怕的脸。
左半张脸爬满虬结而诡异的瘤状烧痕,深红得像成片的血痂,而他的肤色又是苍白的,另半张脸正是以这份苍白为底色,近于极致地表现出西亚的深邃。
在这个东方少女的有限经历中,在这个年轻继承人隐居式的生活里,从没有遇到过——这类人。
在十八岁的褚扶光心底,她似乎有所感觉:于人类虚构的是非善恶中,在人类执着的暴力与和平中,这个男人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而自明的公理,繁杂的规则,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没想到北海项目文件的卖主是这样的人,褚扶光感到意外,眼底也隐约倾泻出……兴奋。
这是求知者的兴奋,而求知是神圣的欲望,是野性,是自然选择的物种本能,是在这个早已祛魅的时代,少见的本能。
此时,她尚且不知道这份本能将为她开启人生的另一种危险可能。
“褚小姐,特殊时期,不要为难一个无知的学生。”
青年男性的嗓音异常嘶哑,甚至说是刺耳,简直像地狱里的恶鬼,可混着中东口音的英语却语调优雅,流露出决策者的包容。
褚扶光放下了手臂,不再瞄准已经逃离现场的卷发女子,看向那半张丑陋的脸。
“你是卖主?”褚扶光问。
“可以这么说。”青年男性缓缓颔首。
褚扶光顿了片刻,又问:“如何称呼?”
“阿勒珐兰。”
“听上去是斯兰珂语。”
“是的,褚小姐很博学,很多人会把它和阿拉伯语混淆。”
男人身后的学生不禁去打量褚扶光——这个东方少女个子不算高,容貌清丽,顺亮的黑发垂下来,按他们家乡的传统审美来说,简直是瓷娃娃。
但她是褚氏的继承人,与一个强国的政府关系密切的机要人物,没有人会觉得她今天找到消息窃取者,身后没有褚氏势力、乃至政府的支持。
——可她既不咄咄逼人,又不小心谨慎,就这样和男子在众人的视线中交谈起来。
学生思考片刻,插入他们的对话,低声问男人:“先生,需不需要我安排清场?”
褚扶光看了一眼学生。
接着,男人笑了一下,唇边的烧痕似乎也攒动起来,更显得狰狞,他喉中颤动着轻轻地一个音节,只能隐约听出来是“不”。
“如你所知,先生,我是褚扶光,而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从风衣内袋里抽出一页电子名片,套着机械外骨骼的右手便将它递出,“如果你需要褚氏的其他情报,在我停留英国期间,可以找我交易。”
“你能保证真实性?”
男人伸手接过,却不避开褚扶光的手上的外骨骼,粗大的手指关节慢慢地从合金骨骼上滑过。
褚扶光不自觉地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中仿佛掺杂了取舍利益之外的兴致,她敏感地缩回了手。
“我并不时刻受国安部保护,先生,如果阿拉穆·阿布萨如你所说,那行动组问过她后,会尽快把她放回来。”
而后她垂首,这举止中的礼仪像东方仕女般优雅得体。
“无意打扰,再见。”
她即刻转身退离,刺耳的男性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我联系你,会是你本人出面吗?”
她没有回头,答道:“是的。”
“那真是……”那含混的嗓音沉下去,似乎混着笑声,“太好了。”
在褚扶光被清华大学录取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公费的间隔年——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