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喉咙里还夹着的言语立时就吞进了肚中,也便缩了缩脖子,自觉言行不妥的撇过了头去。 而一直未出声,将所有人神色尽收眼底的勤哥,自是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一时觉着九娘不知好歹,七娘都朝着她递了梯子过去了,也不晓得顺梯子而下,更是落了七娘的面子,这个嫡亲的小妹妹,当真是愚钝至极,不可救药。 一时又觉着,母亲言行不当,虽九娘有过在先,丫鬟婆子们也早早的避了出去,可是父亲还在,自己同七娘还在,当着他们几个的面便苛责九娘,这不是在狠狠的打九娘的脸嘛,九娘毕竟是嫡次女,这让九娘日后还怎般有脸抬的起头来。 一想到九娘往日里唯唯诺诺丝毫没有沈家嫡女的做派,勤哥不由觉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痛。 虽心里头隐隐觉着九娘兴许钱氏当众给她没脸,日后便会更加的胆怯懦弱,但这一刻的勤哥,更加在乎的是,他的父亲明显快要克制不住满心的怒火,他作为嫡长子,自然得挺身而出。 勤哥先是一步跨到四老爷与钱氏以及钱氏搂着的七娘的中间,显然是有意隔开了四老爷瞥向钱氏的视线,之后才朝着四老爷作揖行了个晚辈礼,倒显得他那挺拔俊秀的身姿,越发的谦谦有礼了。 “九娘年岁尚小,倘有什么不是,着女学里头的先生仔细教导便是,父亲大人有大量,且别为着这么一件小事气着自个儿。” 勤哥素来心明眼亮,否则也不会去岁十二的年纪就以金陵第二的名次考中了童生,可见其读书科举上头便是聪明过人,这也是钱氏与四老爷最为骄傲以及最觉着面上增光的事。 这会子又拿自己的身子隔开了四老爷与钱氏,是以,勤哥不可能没有看出刚才四老爷憋着的怒火,是准备朝着钱氏去的。 但是这会子勤哥显然故作不知的将四老爷气恼全部推到了九娘身上,又帮着九娘劝了一句。 倒不是勤哥想把四老爷的怒火引到九娘身上,而是,钱氏是他的母亲,四老爷是他的父亲,父亲对母亲不满,他作为人子,哪里好悖逆长辈的道理,唯有一推二四六,搅浑了一滩水,才好浑水摸鱼的消了四老爷的怒意。 倒是如了勤哥的意儿,四老爷自来对这个让自己面上增了不少光的嫡长子暗赞维护不已,现如今,由他来劝,自然心里那些怒气也便去了大半。 勤哥见四老爷面色由青渐渐转好,心里头也便松了口气,适才侧过头瞥了眼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九娘。 “九娘,还不还起来,多谢父亲大人有大量,你本就带病之身,倘再跪下去,只怕更加着了凉气,这身子哪里得好。” 然而此时的九娘并没有领勤哥的情。 倒也不是九娘自命清高,也不是固执,只是自打她记事起,不论是钱氏还是其他人,但凡瞧过她与七娘还有勤哥的人,都会吃惊她竟然与七娘以及勤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一个人,倘是被拿着比较的多了,且还全然是比压着,踩着羞辱的那一个,不论如何,心里头总也会落下一口闷气,便也就越发的疏离压在自己头上快要窒息的七娘与勤哥了。 现如今的九娘,便是这么个心思。 她虽有自知之明,也不是嫉妒七娘与勤哥,只不过,心里头生了层看不见的隔膜,叫她无法似旁人那般,轻轻松松的便能接受七娘或是勤哥释放出的善意。 九娘浑身僵硬的挺了挺脊背,她不想顺着勤哥的撂出的台阶而下,却更加明白自己此番的来意。 是为着认罪求得原谅,而后跟着钱氏去秦淮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