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十八年
天际昏暗,铅灰色的云参差低垂。寒风掠过梅树虬枝,雪粒随风乱滚,落在青石砖上,白茫茫一片。
一个穿着淡青色夹袄的小丫鬟,端着托盘,快步穿过走廊,“白术姐姐,药煎好了。”
棉布门帘掀开,冷风夹杂着雪花从门缝里钻进来,猛然灌进一股子寒气。
“慢着些,”白术压低声音,望了望里间,“姑娘发热着,若是再受了风寒,可如何了得。”
白汐正呵气搓手取暖,听到这话,缓了缓动作,“大夫如何说的?”
白术叹了口气,“姑娘郁结于心,恰逢骤然降温,一时病发难愈,总要养上一阵子。”
白汐也叹口气。
前两个月,老爷因劝谏缓修行宫,触怒圣上,被罚俸免职,留在府里闭门思过,一时间府里愁云密布,连他们这些子下人跟着担惊受怕。
墙倒众人推,原本交好的世家,皆避之不及,慕府一时间门庭冷落,姑娘的婚事愈发艰难了。
里间幔帐低垂,暖意融融,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慕晏兰身上盖着两层锦被,双眼闭着,脸颊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梦中慕府因违抗赐婚圣旨,全家流放益州,边境生活艰苦,一家人苦苦熬日子。嘉元二十五年党项铁骑攻破益州城门,熊熊烈火,凄厉惨叫,昔日繁华的益州城化为人间炼狱……
“姑娘,该喝药了。”白术上前唤了一声。
慕晏兰眉头微皱,手指紧紧抓着锦被,指尖由于用力而泛白。
身后房梁被火烧着了,冒着滚滚浓烟,她看着逼近的党项人,握紧了手中匕首,绝望而悲凉。城门破了,他定然是不在了,这世间便再无人护她……
白术发愁看了看药碗,又唤了一声:“姑娘醒醒。”
“阿衡……”一声决绝的呼声,慕晏兰猛然坐起来,喘着粗气,指尖犹然打着颤。
白术放下托盘,坐在拔步床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莫怕莫怕,姑娘莫不是被梦魇了?”
慕晏兰呆呆望着她,脸上惊疑未定,凄厉的哭喊声犹在耳边。
“只是做梦罢了,姑娘莫怕……”白术轻声细语抚慰。
半晌她轻声道:“白术姐姐……”
慕晏兰虚弱地抱住白术,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脸上残存着泪痕。
白术关切问道,“姑娘做了什么梦?怎得吓成这样?”
慕晏兰想到梦中凄厉的场景,下意识回避道,“我,记不清了。”
白术没多问,端来药碗,“还是赶紧趁热喝药吧,这汤药放凉了,药性就不足了。”
慕晏兰看着药碗里漆黑的药汁,心里直发憷,“闻着如此苦涩,这是哪位大夫开得药?”
“回春堂的李大夫,还是老爷特地请回来的,听说医术高明着呢。”
李大夫开得药确实药到病除,可还有一个声名远扬的地方,就是开的药特别特别难苦。
慕晏兰弱弱辩解道,“白术姐姐,我发了一宿的汗,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能不能别吃了……”
白术郑重说道,“那可不能行,姑娘发热两天了,不吃药何时才能痊愈。”
慕晏兰瘪了瘪嘴,端起药碗,小舌头舔了一下,好苦!
“我……真的好了……”慕晏兰杏眼巴巴说道。
白术毫不留情,“老爷可还在等奴婢回话呢。”
慕晏兰认命端起药碗,脸皱成一团,大口大口喝起来,这药简直苦的灵魂出窍了。
李大夫这么多年没被人套麻袋打死,真是奇迹。
看着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