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已在他心里种下的,他不吐不快,“你若不想回答,不回答便是了。” 雨声如织,四下寂静,整个世间仿佛只剩下这雨和雨里的一辆车同两个人,钟知微沉默一阵,继而缓缓开了口:“上京城内皆知,我不是阿耶的亲女,我在寻的,是我于战时失散的亲兄长,茫茫人海,原先早已不报希望能再寻到家人。” “不曾想,那日机缘巧合,见了那位李……李浥尘李郎君,他同我阿兄面容相似,这才重又旧念复燃,现在想来,痴念而已,故人难寻,不找了。” 想不到,有一日,贺臻竟成了能够向他说这些话的人,不同他说,又同谁说呢? 真话是要说给陌路人听,因为陌路人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听一听便也忘了,至亲之人才有口难言,至疏之人反倒不必顾忌。 钟知微华毕便疲怠地合上了眼睑,一门之隔外的贺臻静了一瞬,冷不丁他倏忽出声道:“我有一位友人姓史名密斯,你别说,诶,他这名字确实是怪。” “他是从海外跋涉漂泊数年才来到大庸的,同我亦师亦友亦知己,我那时候年纪小,总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大庸,一辈子同我一起斗马观花潇洒自在。但有一日,他突然告诉我,他在大庸的时间已经快到头了,不日起,他就要启程去东瀛琉球。” “我那时候很不能接受,怨他背叛了我,辜负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他走那日,我也负气没去送他。”贺臻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懒散的调子忽然高昂了些许,“别以为我会说些什么,活到今天,我大彻大悟想清楚了,当初是我不对啊,我可不觉得我有错。” “我不信命数,什么人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这些,我只当是哄孩子的儿戏,谁人的命数都是掌握在自己个手里,你往东去,看见的便是旭日,你往西去,找到的便是落霞。” 贺臻先前还在讲故事,倏忽话题又跳转到命数上,钟知微望着车门没作声,等着他继续讲:“但在史密斯身上,我确实学到了点东西,那就是我们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命数,而非他人的命数。所以,我不能强求史密斯留下来,你也不能决定你兄长在乱中与你失散。” “你若想找便继续找,不想找就不找,无论你找与不找,左右都不是你的过错。”贺臻兜了长长的一个圈子,最终这样盖棺定论。 钟知微静静看着那扇紧闭的车门,一门之隔,车门外的人看不见她的神色,车门内的人亦窥探不了外面那人的情态,钟知微最后这样是回答的:“谢谢郎君求的茶水,有心了。” 青砖苔痕,水汽蒸腾,这是初夏雨后独有的湿润。 行至永兴坊外的西面的官街上时,贺臻渐渐放缓驾车的速度,将奚车停在了钟宅正门旁。 骤雨已消,他摘下碍事的蓑衣,先行跳下了车,“嘎吱”一声,车门打开,钟知微依旧裹着他那身朱红色的外袍。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下两人平静下来,今日所发生的一系列荒诞之事如雾气一般重又被拢回了他们面前,两人看着对方,都不自然地偏开了头。 “到了。”贺臻咳了一声。 钟知微扶着车壁,小心翼翼从车上朝下探,她落地时稍有不稳,贺臻堪堪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一扶,两人还是对上了目光,两人只觉尴尬非凡,但在其他人眼里,这种无端亲密,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臭小子!做什么呢你!”暴怒浑厚的男声格外响亮,这一声惊住了两人,贺臻陡然松开手,钟知微站定,只见她阿耶钟三丁气冲冲地奔了过来,扬拳便要打在贺臻脸上。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