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扶他起来，指着一旁的麻风病人，说：这是你的父亲，你曾施舍过他。麻风病人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说：这是你的母亲，你已经用泪水洗过她的双脚。
原来他们正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星孩恢复成以前的美丽模样，在人群的簇拥中被加冕，走过欢呼的道路。”
讲得差不多了，施秋禾重新坐正，让吹来的风替她发烫的脸颊降温。
他一次都没有打断过她。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面前有个穆存，忘记了自己正站在学校天台，而不是故事中皇宫的门口。
“对不起，我讲得太长了。”
“不会，”穆存浅浅笑着，摇了摇头，“你很会讲故事。”
施秋禾埋头不语，盯着自己沾到灰尘的两只鞋面。它们晃晃悠悠，不自觉地挨在一起，又分开，像催促人的钟摆。
“善恶有报……和其他寓言故事一样，都带有教育和训诫的意味。”穆存思忖着，评价道：“不过，是一个好结局。”
“也许吧，”施秋禾勉力勾起唇角，“星孩最后成为了一个有为的国王，王国在他治下安宁繁荣，可是他受过的痛苦太多，不到三年就去世了。新的国王，远没有他的仁慈善良。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1]
听完，穆存眼里有些遗憾，但他很快就恢复往常的神色，问她：“为什么最喜欢这个故事？”
“嗯……”施秋禾托腮，望向远方干净的天空，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这个故事离我很近。星孩是一个后天的好孩子。他能成为国王，不是因为他是国王和皇后的孩子，而是因为善良才是真正的冠冕。星孩就像一颗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降落在哪里，也许是皇宫，也许是樵夫的家。但不论出生在哪，不论他是像水仙花一样漂亮，还是满脸疙瘩的丑八怪，对世间万物的仁慈和友爱才使他拥有内外如一的美好。我和他有一点像，不是一开始就具备美好的品质，甚至有点恶劣，”
说到这，施秋禾有点讶异于自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心底的话，可她放任自己继续讲下去：“但是人是可以选择努力改变的，在旅途中遭受磨难也好，悔恨也好，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善良美好的人。星孩的故事让我一直坚定地相信这一点，所以，我很喜欢。”
喜欢到，记住了这么多年。
“不过，这真的很难，比学习课本上的知识慢多了，”她低头笑了笑，“我和‘真正的善良’还有很长的距离呢。”
她的语气一下子放得很轻松，手指却紧张而纠结地掐在手心。这段剖白过于私密，施秋禾有点害怕穆存的反应，也许是尴尬，也许是不耐......
心是忐忑的，直到少年的声音响起。
“可是，”穆存顿了一下，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天生抱有恶劣的性质。这个形容词太严苛了。”
施秋禾紧绷的手指突然就松开了。
“人从外界学习、模仿，从而成长，是非常普遍而自然的事。不会有人生来就戴着你提到的，善良的冠冕。”
穆存的声音没有男高中生里常见的轻浮，但也不会过分沉闷。
“善恶，或者道德。关于这些概念的探讨，众说纷纭，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既然概念本身就存在争议，那它延伸出来的行为模式就更加不存在统一的范式。也许在家庭环境里潜移默化，也许从学校里习得，根据每个个体的经历有所差异。但我更倾向于，早期的境遇是随机的，后天的个人选择才真正构成了一个人的‘本质’。”
“所以，你今天讲的星孩，反而比那些从开始就具备一切正面品格的主人公，更让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