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足以使鼋鼍发狂。
汪十方进门时无意中沾到了黑毛蛇的血,虽然很快就蹭干净了,余味却足以鼋鼍靠嗅觉锁定目标,再加上他眼神不济,为了命中率一直不自觉地往前凑,到如今子弹打空了,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但凡鼋鼍有一秒犹豫,都对不起他送货上门式的周到服务。
运算部门一向以严谨著称,随机应变反而成了他们所欠缺的东西,汪十方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本能的身体反应居然是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被弯刀似的尖牙钩住,接着身子腾空而起,他整个人随着鼋鼍仰脖的动作被提到了半空中,面前就是锯齿般的牙群,牙垢散发出的浓烈异味简直要把他熏晕过去。
汪十方绝望地抱着脑袋,上半身拼命后仰,避开了迅猛咬合的上颚,尖叫的余音像坐了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直面体型是他几十倍不止的生物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枪口喷出的火光映亮了巨兽黑洞洞的嗓子眼,甚至连瓣膜的构造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得以近距离观察鼋鼍的口腔结构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汪十方却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能靠科研精神冲淡恐惧,可是事到临头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求知欲,求生欲更加旺盛大概才是人类的本能,他现在只想离那噬人的深渊越远越好。
如果最后不能得救,他最舒服的结局可能就是免了被咀嚼的步骤直接滑进食道……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只鼋鼍的体型足够大,目测把他囫囵吞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鼋鼍不断甩着头,急切地想把送到嘴边的猎物吞入腹中,但汪家制服的质量好得出奇,居然抵抗住了一次又一次大幅度的翻转都没有开线,始终帮助汪十方牢牢地挂在鼋鼍牙齿上,从而救了他一命。
混入高强纤维的衣料具有一定的韧性,这时候牢牢地卡进齿缝中,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着力点。鼋鼍的上颚已经伸长到了极限,吻尖正抵在汪十方胸前,却无法再突进分毫,只要汪十方定下神来,就能反应过来只要他不主动作死把什么身体部位塞进鼋鼍嘴里,就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有被吃掉的风险。
可惜每个恐高症患者大概都不会希望体验空中飞人这个项目,汪十方努力蜷着腿降低重心,却只能像颗不规则的绣球一样被它顶在吻尖戏耍,连带着摄像头一起晃得七荤八素,远在基地的汪小媛和黎簇被迫沉浸式体验了塞在鼋鼍牙缝里的视角,光是强忍着没有主动切断通讯这一点都值得被夸一句吃苦耐劳。
自从鼋鼍有了人质,汪沛金就不敢贸然开枪了,霰弹里的钢珠会让汪十方和目标一起被弹幕覆盖,而他们只有最基础的药品,并没有治疗枪伤的医疗条件,死于流弹之下不见得就会比被鼋鼍吃掉更光荣。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又焦急,索性跳着脚破口大骂,但鼋鼍对那些不和谐的噪音不屑一顾,牙上挂着一个人对它来说可能就像叼着草叶一样轻松,它压根就没想甩掉汪十方,干脆带着他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岸上爬,似乎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再考虑进食这件事。
那对粗短的前肢有力地拍击地面,带动大半个身子已经完全出水,但它似乎不习惯在陆地爬行,失去潭水的浮力之后,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浑浊的泪水从它眼角流下,滑过疤癞遍布的皮肤,但这并不是出于对猎物的怜悯,相反,那张奸邪可怖的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明明已经不能视物,却还要挑衅似的用干瘪的眼睛扫视过每个人。
——砰!
M24悍然开火。
汪灿在出任务的时候通常担任狙击手的位置,但他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从不配备观察手辅助,即使是在汪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除去性格因素,只可能是他自身的视野范围就很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