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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狂风骤雨偃熄了蜀西王府后院的大火。
伏芫披星戴月地赶回客栈时,已临近子夜时分了。
深夜的锦城道路两旁仅余零星灯火照明,黑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这会儿刚刚历经了风雨如磐的档口,她从头到脚都被浇透了,活脱脱成了只落汤鸡,狼狈得不像样子。自城中去往青铜山的路并不顺利,途中她换了两匹马,来回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有余。折返路上她暗自祈祷商辰能坚持到回来的时候,摸滚打爬下山弄得满身泥泞,险些由此被店家拒之门外。
值夜的伙计开门后,她先是去了后院,在房檐下仓促地清洗周身的泥污。粗粝的泥沙在皮肤表面留下许多细小的划痕,手来回揉搓时发出麻木的刺痒。在她腰间挂着的皮馕袋里,塞满了采摘下来的新鲜药草。雨水顺着袋口的缝隙倒灌进馕中,走起路来坠得腰际沉甸甸的,发出咣当咣当的闷响。
盯着手中药材冲洗时,她的额角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珠。井水洗过的双手依通红肿胀,她用力地搓洗着指甲里的泥土,悲观地发出一声叹息。现下能够指望的,唯有期盼这把费尽搞来的蜀生蕨草能有奇效。
自离开蜀西王府后,他们的原本一帆风顺的蜀西之行陡然变得坎坷起来。先是在锦州城中遭遇突袭,再是出城途中遭蒙二轮暗算。其间刀光剑影,对方虽不敌溃逃,商辰却不慎身中暗器。成员已有明显毒发征兆,队伍本应折返回城救治。然则承诺蜀西王在先,姚掌门审慎夺势后,决意留下一名弟子从旁照看,待伤势转圜后再行追赶,其余人等继续马不停蹄地率先赶回雷州,以全天门重诺之义。
不料,掌门一行开拔不久,商辰的状态就变得非常不好。在他左手的创口急剧溃烂,眼瞅着皮肉渗出腐臭的脓液。黄白颜色的糟污掺杂在紫黑色的粘血里,止不住地向外溢出。毒素的蔓延出奇的快,到了皮下的筋骨已经隐约可见的地步,他们二人都知大事不妙,应付寻常外伤的包扎是远远不够的。带出门的金疮药止不住脓血,他这条小命很可能无法支撑他们等到求救的飞书送达前瞻驿站。到了那时,且不说保全商辰的左臂,整个人的性命凶多吉少也未可知。
商辰起先一言不发,像是在隐瞒着毒症进展,直到发起热症,才肯道出所中毒素的由来。他说,自己身上中的毒药是五行散。
五行散是在书中读到过的冷门毒药,传其外表无色无味,由代表五行的五种毒物炼化三月而来,制毒的原料虽算不得珍稀,先后熬制的技法却很考究。传闻中,研制出五行散的空蝉大师,制药初衷是为濒死者缓解苦痛,而后误打误撞提炼出的毒性药粉。可惜的是,空蝉的学徒有个叫宁克南的心术不正,擅将制法秘籍偷了去,最终让秘方落到了臭名昭著的招摇楼手中。
伏芫听到后先是一愣,紧接劈头盖脸就骂他糊涂:“都什么时候了,你竟拖到了热症出现才讲?!若非毒性发作迅猛,你还要逞能到几时啊?”
“都一样。”比起她的焦虑,商辰反倒出奇地淡然,病恹恹地扯着嘴角:“五行散难解,非你我能力所及。早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你运气不好,被指派留下来给我送终,前后估计有得忙了。”
“呸!净说丧气话。”伏芫瞪他一眼,径自转身整理行头,背对着他说道:“商辰,我不跟你深究何以对它如此了解。既已肯定是五行散,那我再信你一回,现在就去想法子。而你,必须坚持到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