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搭着锅架,锅里是混着曾经收取的干蘑菇,以及孩童们白日里在营地四周采来的些许野菜再加了杂粮煮出来的粥。
苏慕容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也不由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来,自从进入钦州,她好久不曾像今日这样轻松过了,每日里日程如何安排,粮草消耗多少,何处有驿站可以停靠或是扎营等等,这些庶务充斥着她每一天。
固然她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能够一一都安排妥当,但这其中她不知道的,以前不曾想过的东西是在太多太多,然而饶是如此,一直以来在她心头累积的疲惫却是只增不减,就像是一根越绷越紧的弦,一时半会儿断是断不了,可施加在弦上的压力却无时无刻都在。
“小姐,”方靖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朝着那营地外的一处望去,“哪怕是一座邬堡,也非短短一两个月便能从无到有建起来的,您想在钦州,呆多久呢?”
苏慕容一怔,轻声笑道:“自然是朱东光一案了解,贼寇枭首。”
方靖笑了笑,“然后,您便要扔下这座建了一半的邬堡——或者是建了一半的州城——回到长安去了么?”
苏慕容没有说话,只是半晌侧了身子过来看他:“你想说什么?”
方靖轻声道:“您看,这偌大个钦州,百废待兴,您当真能舍下,安安生生地去当您的太子妃么?”
建城,不是小事,哪怕是放在朝中,也需要经过大大小小的朝议,然而放在这与朝廷失联的钦州,一个小女儿家说要建城,便当真如同儿戏一般找了工匠、找了地方便要开工。
——这当真是儿戏么?
苏慕容凝视他许久,而后道:“若我当真回去了呢?”
“那就只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方靖悠悠然道,“这桃树一旦种下,还怕没有摘桃子的人么?”
话说到此时,似乎已经进入了死胡同,没有继续绕弯子的必要。
苏慕容也心知,他已经看穿了最外层的遮掩,于是苏慕容弯了眼睫,低声笑了起来:“我种下的桃子,谁人敢摘?”
“所以,”苏慕容道,“我要钦州。”
方靖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并不明显的动静却被苏慕容尽收眼底,不由笑意更加明朗起来,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要钦州。”苏慕容又重复了一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想要钦州,怎么要,如何要?
苏慕容没有明说,但方靖也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之中。
良久,方靖低咳一声:“……四小姐,小人觉着,小人似乎太过于莽撞了。”
“不啊,”苏慕容像是揭下了一层伪装,眼瞳里倒映着篝火的光芒,显得分外晶亮,“既然你想把这一池子水搅混了,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这不好么?”
“方大人,”苏慕容似笑非笑,“我掀起的这池子浑水,你满意么?”
方靖顿了一顿,叹笑一声:“小人既然已经上了小姐的船,哪里还能有下船的余地,只是……听闻苏四小姐身边,都是圣上安排的人,这话说出来,四小姐当真便不怕么?”
“怕,怎么能不怕,”苏慕容笑道,“可方大人焉知,你是第一个向我投诚的?”
人非木偶,谁愿意在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线,终日犹如囚徒一般,在他人眼皮子底下过活?
她自小便生长于樊笼之中,孤独惯了的鸟儿,又怎么能不向往高墙外的天空……好在,被她抓住了那么一根蛛丝。
固然不能让她逃离,却也能让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喘上那么一口气。
夜逐渐地深了,在营地外面嬉闹